赵泽衍将那信封向下倒,先就掉出了那张小相,他见了那相片上笑意嫣然的美人,眉头已经狠狠地皱起来。又抽了信出来看,这一看,面色更是阴沉得发青。
二太太早已经看过了信,内心惶惶,料想他是要生气的。信中所说不是其他,正是解答了这相片上的人是谁。赵东仪人在英国留学,读书之余,总有娱乐活动,便不免认识许多同是留洋的学生,这位女郎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社会开放,对西洋的文明与风气虽说很有一些推崇,但能够去外国留洋的总归还是少数,要么真是功课优秀、一心求学的尖子生,要么就是家有余钱、承蒙祖荫。那女郎恐怕也是位富贵人家的小姐,和赵东仪一样,十分心思有七分用在了顽上,两人认识后很是投缘,竟谈起恋爱来。
他们想必还是热恋,你侬我侬。赵东仪心潮澎湃,满心都沉浸在甜蜜爱河之中,恨不能叫身边人都知道才好,这才向家里寄回了女友的小相,又在信中对她诸多美言。他人远在英国,不晓得这一举动能掀起赵公馆里多少的风浪。
赵泽衍的脸色冷得滴水,那一双历目霎时间看向二太太,对着她抖了两下手上的信纸,冷声道:“怎么回事。”赵东仪对于自己的婚约当然是一清二楚,他这样问,是疑心二太太私下里对赵东仪有过轻慢不妥的言论,才叫他这样不将婚约放在心上,竟然在国外大谈起女友来。
二太太往日不乏有轻狂言论,但在这件事上真是冤枉得呕血,欲哭无泪道:“我哪里知道?我哪里知道!我从来只写信叫他当心身体,用功读书,别不舍得花钱,别的真是一句也不多说呀!再说,他到底是行动自由的一个人,我的手再长,哪里管得了他在国外做什么、和谁交朋友呢?”
赵泽衍刚要发话,总管着小洋楼大小事务的管事赵生却跑来了,见了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小声地请示道:“晚饭准备好了,老太爷那边请二太太去吃饭哩。”
这事情实在不宜在这时候吵开了。赵泽衍咬着牙,强压着火气,将那封信从中间对折,也不还给二太太,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他缓了一缓,可仍旧是冷脸,道:“晚饭后再谈。”说罢,已经先行大步踏出了门。
这一天的晚饭,饭桌上格外的静悄悄,统共五个人,三个人都暗怀心事。白云秀因为那张相片,也是很心不在焉,只在赵老太爷讲话的时候,才轻轻地附和几句。而对于二太太难得的安静,赵老爷实在是奇也怪哉,几次以眼神询问她,都被她心虚地躲过了。
晚饭后,他同二太太往自己的洋楼走,一进了门便怪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从没见你这幅锯嘴葫芦的模样......”二太太不等他说完,已经苦着一张脸,拉着他的胳膊急道,“老爷,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东仪......”
她的话也不及说完,门口一阵响动,竟是赵泽衍自己推着门进来了。他人就站在门口,距离二人几米开外,一对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小洋楼的客厅里,赵老爷并二太太坐在一侧的长沙发里,赵泽衍则坐在另一侧,看着对面的赵老爷读信。
赵老爷读完信,瞅了一眼赵泽衍的脸色,皱着眉头将信纸掷在桌上,斥责道:“真是荒唐!荒唐!”
他见赵泽衍不为所动,也猜不到他是什么打算,便又缓和了语气:“他到底太年轻,做出这样气人的事情!”转头对二太太吩咐道,“你这就给他回信,叫他和那什么穆小姐分手!好好毕完业,回来同白小姐结婚!”
二太太知道赵老爷这是要把球踢给自己呢,也是瞅了瞅对面赵泽衍的脸色,到底不敢夸下海口,只点头如捣蒜地表明立场:“写写写!一定写!只是你也不是不知道东仪的脾气,他兴致来了,未必就会听我的呀。他现在和那穆小姐正谈着恋爱,看人家千好万好,他实在不愿意分手,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他们这样一唱一和地说给赵泽衍听,赵泽衍原本垂着眼只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双手,现下终于发声道:“那就叫他回来。书也不必念了,业也不用毕了,我只当白送他出这一趟国。”
就差最后三个月,可不是要将三年的辛苦都付之一炬?!二太太大急,慌忙去拽赵老爷的手臂,要他说话。
赵老爷也觉得大可不必如此,对着赵泽衍建议道:“我倒以为,幸好我们知道的早,事情还不至于不能够补救啊。你看,如今年轻人的想法是一天一变样,不要说恋爱分手,就是结了婚,闹到法庭上打官司离婚的,也是有的。何况又是出国留洋,到了时候就要天南地北回国的学生呢?那变化之快,比前者都更甚呀。”
他见赵泽衍不作表态,便缓缓地继续说下去,“东仪这小子,又很图新鲜好玩,我料定的,他在回国之前一定会同那位小姐分手!等他回来,照样可以顺顺利利地同白小姐结婚,我们也不必把这件告诉老太爷和白小姐,不是凭白叫她心里多一个疙瘩么?”
这段话,真是说到二太太心坎里去,恨不得大点其头。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讪讪笑着看向赵泽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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