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小猫回到人间后,冥界五王逐渐形成了循时禀报的习惯。
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向陈小猫送来一些邸报奏折让她了解冥界大小事务。
近日郑吕秋又向陈小猫禀报了审理封平的进展。
最大的发现,便是余临渊贪墨军饷案的真相。
先前四郎在查案时,极无头绪之处,是城南小竹林中的铺子与余临渊所述不符合。
根据余临渊所说:贪墨案中两次饷银进出库时,他都因为突发事件在城南竹林掌马钉。
但大理寺检察时,发现余临渊供出的地方是一处茶铺,根本找不到掌马钉铺子。
由此,余临渊失去了关键的不在场证据。
当日,四郎与陈小猫曾经顺藤摸瓜追查过封平其人,发现数千年前,这人曾化名寸圭,与无名之海的老蜃仙们在都曾拜入同一师门,学习幻化之术。
后来,封平因为过度使用法术造成恶果,被逐出师门。
调查至此,所有线索中断。
但这一次,通过郑吕秋反复审问,封平终于招认:
在被逐后的数千年里,他除了不断夺舍维持生命,还修习了幻术。
他的修炼方法一错再错,最后反而摸索出一条新道路:
只要每次使用幻术,便会引发时空交错。
正是利用这一点,封平将二十年后小竹林中的马掌店拉到了如今的时空中。
这种幻术虽然持续时间不长,却已足够对余临渊造成迷惑,让他百口莫辩。
而其余人顺着口供去寻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马掌店,只会坐实余临渊撒谎。
四郎将查证结果呈给女帝沈隐时,却引来她一阵蹙眉深思:
“谢阁主是否记得,朕曾告诉过你:二十年后我刺杀魏王不成,被追杀至城南小竹林而死。死后反而重生到了这个时代。”
四郎记起沈隐的话,道:“我记得,余临渊与我交谈时,也曾提及:
他在小竹林中见过一个黑衣蒙面女子一闪而过,莫非……是陛下您?”
她点头道:“这个掌马店我是记得的。
朕遇害那日,店前有一位威武的将军与我默默对视了一息,我对他亦有印象。”
沈隐忆起旧事,不禁有些感慨,随后又奇道:
“如果今时今日所有事情都已改变,那又怎会有二十年后我刺杀魏王,被追杀而死的事?
如果此事从来不曾发生,我为何还记得那么清楚?”
这话一出口,她与四郎都觉得无法解释。
她踱步至紫极殿外,与四郎一同仰望长天,眼中充满对天道的疑惑。
无论如何,余临渊贪墨军饷一案总算真相大白。
沈隐念及余临渊当年死守尧京的功勋,特赐余临渊“忠烈武穆将军”的谥号。
至此之后,余临渊一家终于可以在余氏宗祠有一席之地。
四郎与陈小猫想到此事,眼带欣慰:
当年,他与她面对朝廷上下千般压力,仍暗暗发誓要为余将军昭雪冤案。
虽然过程中挫折不断,但总算是不负诺言。
天气日凉,陈小猫披着毛茸茸的火狐披风,倚在太液池边。
看着漫天细雪,想起当年太液池边殒命的余家三口,她眼中仍有一丝悲色。
所幸,余家一门四人,在她的照拂下,终于在冥界重新团圆,也算是有个好结果。
这天道,看似无情,却又有些情义。
……
所有风波平息后,陈小猫一心想重建静庐与奇巧楼,成日往外跑。
四郎见她身体日渐沉重,又改不了好动的个性,便时时担忧。
还好谢清云已经恢复记忆,将紫霄阁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四郎便日日跟在陈小猫身边,但凡她少穿一点、少吃一点、睡得晚一点都要细细过问。
闲时,四郎总爱凑上陈小猫微微隆起的腹部听胎动,一边听,一边泛起微笑。
谢悟空也常常学着四郎的动作,向陈小猫腹部凑,还会问:
“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才出来?我都迫不及待了。”
四郎拍着他的脑袋笑道:“还没到四个月,哪里那么快。”
谢悟空又问:“娘亲生弟弟妹妹会痛吗?”
“唔……”
四郎回答得含糊,他望向陈小猫,见她脸上还是有一丝担心。
夜间,四郎从身后将她松松环抱,低声道:
“小猫,这两日我要离开尧京,去办点事。
我已嘱咐祝隐和长工好好照顾你,我知道你成天操心着奇巧楼和静庐重建,但也要注意身体。”
“嗯……”陈小猫听说四郎要离开,有些不舍地翘起小嘴,问他:“要去哪里?”
四郎淡笑不答,只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回来就告诉你。”
陈小猫眼神带着小小哀怨,瞅了四郎一眼,没再多说。
待四郎御空飞走,她脸上的哀怨瞬间消失,兴奋地召唤祝隐:
“快快快,我终于解脱了,我要吃烤肉、逛街、听说书。”
被四郎管束太久,她甚至想要换上男装去逛青楼,招来祝隐一阵喝骂。
当然,她也成功地骂了回去。
对骂完毕,一人一龙准备找来长工,组成临时逍遥三人组。
四处找寻,却没见到长工的人影。
祝隐不解道:
“奇怪了,他平日不是呆在尧京东巷帮老吴,就是呆在紫霄阁做些杂事。
今日怎么又不见人……”
陈小猫和祝隐想起上次长工去山中收购新米,却迷路失踪一事,又不免担心。
她正要吩咐祝隐加大搜寻范围,却见谢清云走进了结界小院。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正经,淡淡唤了声:“兄长”
谢清云有些尴尬,递给祝隐一个纸封陶罐:
“这是我托青州老家那边新腌出的冬笋,四郎总说弟妹最近食欲不佳,可以尝一尝这个。”
陈小猫继续保持礼貌微笑:“谢谢兄长关心。”
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我不是食欲不佳,我只是想吃烤鹿肉,配茱萸酱那种。
谢清云也拘谨地点了点头,正要离开,他又回头道:
“你们没有惹到浮度人吧?”
“浮度人?”
有惹过啊!陈小猫想到当初浮度人视自己如恶鬼杀神般的态度,就觉得好笑。
最后,她一脸懵懂地向谢清云摇摇头,似乎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谢清云这才放心道:
“那就好,最近出云山周边经常有浮度人出没。
毕竟是番邦,与我们习俗大有不同。
你且小心些,别让对方冲撞了腹中的孩儿。”
见谢清云也是一番好意,陈小猫便礼貌点头,心中却泛起一层阴霾:
当年,长工为了救父母朋友,拒绝成为大尊者。
他从浮度净院逃出,一直隐瞒身份。
但为了四郎,他不惜割血相救,如此一来也暴露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对浮度人来说,长工是天神降世,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陈小猫开始暗暗担心起来:难道今日长工失踪,又与浮度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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