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见龙在田
刘明快步行在前头, 领着四名太监抬了小轿一路到乾安宫外,方才摆手,示意停下软轿。
“太师您请, 圣上就在里头。”待软轿落稳, 刘明亲自上前一步, 低下腰、掀开轿帘, 恭恭敬敬说道。
“有劳刘公公。”
苏弘弯身走出小轿, 面色温和, 双手微微作了一揖, 他头发虽全已斑白、年事显高, 人却大有仙风道骨之像,还了礼才往乾安宫里去, 待缓步穿过殿外走到里殿, 守殿太监见着人, 当即把人往殿内带, 殿内是已换上便服的永泰帝, 御案前尚呈放着朝会上大臣们关乎储君人选的答纸上奏。
“臣苏弘拜见圣上。”
苏弘被领到永泰帝御案前, 躬身作拜, 长长得弯下腰行了一揖。
永泰帝颔首“嗯”了一声, 瞥了眼老太师,又翻阅案上厚沓的答纸,随意命道,“赐座”, 当下便有殿内伺候的小太监搬来张靠椅凑到苏弘身后。
“臣谢圣上体恤。”苏弘不敢多让,缓缓坐下, 身子板直。
永泰帝拿着一沓答纸离座到他身旁, 手上递送出去, 苏弘堪堪坐下,那便连忙接过答纸又站了起来,
永泰帝那厢将奏纸给了他,自己缓步在殿里行走,负手道,“前朝总让朕立太子、立太子,好,朕让他们自己举荐,这就是他们的答复!苏卿你看看,二层主立齐王秦玄明,立长;四层主立燕王秦玄懿,立贤;剩下人算盘倒打得精,说立长可立齐王,立贤可立燕王,两边站队、两边讨好,两边不想得罪,好,好的很!”
永泰帝愈说愈愤,忽得顿了顿,尤隐怒上几分,续道,“还有个翰林院的侍讲,区区狂悖书生,也力主立贤,说朕有个好圣孙,三代江山不愁,好啊,好!”边说,他边一手插腰,一手高举、甩动,对那个“翰林院侍讲”仍是气愤至极。
待情绪稍过、心情稍渐平复,永泰帝或也意识到自己思绪太作、所想太露,心事收整许多,转身回望苏弘,正色问他说,
“太师你辅佐□□、太宗,又辅佐朕,不可不谓劳苦功高、一等栋梁,立储之事确系国家命脉,攸关江山社稷,朕与你说这么多,太师你怎么看。”
“臣,臣,”
适时,苏弘将朝臣上奏微微览过一番,也没功夫如何细看,忽听皇帝问他话,他思酌须臾,躬身回道,
“自古宗法立储,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圣上嫡子唯先太子,先太子今已故去,圣上二子亦是早夭,齐王殿下确为圣上长子,镇守边疆、行无差错,立长无可厚非。”
“然——,”
方好生说着、永泰帝也正细细得听,苏弘乍然一断,停了须臾才道,“或于部分同僚眼中,立储之事关乎千万百姓的生计福祉,取贤也当在考虑之中。圣上诸亲王皇子,若论贤者,确可以燕王殿下文武兼备、最有才能。燕世子殿下在京许久,臣听闻世子殿下为人豪爽正气,常与名士交游,亦有贤名、深负人望,‘好圣孙’一说虽言辞绝对,有狂妄越矩之嫌,却或也不失为燕世子殿下深负人望的佐证。”
“所以你也认为当立燕王?!”
话语堪落,永泰帝双眉微拢,双手背在腰后,声音猛然加高几分,追问说。
苏弘惊得一跪,忙道,“臣惶恐,臣未有此意,圣上立长、立贤,立任何亲王,均是圣上认定的、大汉朝的继承者,臣等无论如何只是举荐,何能影响圣上决定?圣上高看臣等了。”
…
“呵。”
苏弘跪了好会儿,永泰帝只冷冷得俯视了他几眼,面色有所缓和,轻描淡写得说着,
“卿等皆言燕世子贤能、礼待下士,朕却只看到了处心积虑的攀附亲近与昭然若揭的野心。也罢,”
只此一句、没了下文,说过后永泰帝走到苏弘身前,俯身拿过朝臣答纸翻了翻,从中抽出他写得那张,再开口倒是话语轻松许多,笑道,
“太师这字写得好,行云流水骨气洞达,朕的字是跟太师你学的,到底及不上你的风韵。”
“圣上心忧天下…”
“诸大臣中,太师你的举荐最为特殊。”
苏弘正要解释开脱,永泰帝已然说道,“他们或立长立贤,终不出朕所料,唯有太师你,你奏纸中说了立长,也说了立贤,正是齐王燕王二人,原不出奇。只是你言及昭成郡王秦晟…”
“晟儿,”永泰帝扬了扬手中奏纸,凛然道,“朕有八子,存世者尚有六人,太师你如何不举荐朕的儿子辈,竟尔提到了朕的孙子辈,怎么,太师你属意晟儿?”
…
“臣,未敢有属意一说。”
“属意”二字一出,殿中静默好会儿,苏弘一时不答,永泰帝一时也不逼,君臣二人自有多年来的独特默契,只待老太师苏弘终于开口,诚诚恳恳说道,
“立谁为储君,全看圣上属意谁。只是圣上命臣等举荐储君,臣不能不奉皇命。
昭成郡王殿下未尝不是皇家后嗣,未尝没有继承资格,虽非圣上亲子,昭成郡王殿下却为先太子嫡长子,依臣所见,郡王殿下亦有为君资质。”
苏弘已跪了小半刻钟,眼下听皇帝并未打断他,他虽一心为公…或也终究夹了一二私心,但终得皇帝不恼怒,他方能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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