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卓凉薄的目光在她身上定格得有些久,久到让那两名领路的公公都心生惶恐了。
许令仪好容易松了口气,被他这么一盯,心弦又紧紧绷住。
然而她刚打算找借口脱身,就听他问:“母后今日诏见你?”
声音冰冰凉凉低低沉沉,只是简单的问句,听不出太多情绪。
许令仪低头,胆战心惊地答:“是。”
“一起吧,我也正要去。”陈砚卓说完,转头便走。
他这么说,两位领路公公自然是即刻跟上,她没办法,只得也跟着走。
一路上,四个人都没有一句言语。
许令仪和陈砚卓一个胆小一个寡言,两人之间仅隔着两个公公,却仿佛隔着堵高墙。
凤栖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便是初冬的寒意都遮不住这寝宫的华丽璀璨。
皇后坐在外屋主座上,手中抱着个罩着金丝罩子的铜暖炉,屋子正中央烧着足有一张桌案那般大的火盆,偌大的屋里,竟温暖如春,没有一丝凉意。
两人一前一后被太监领着进屋,分别向她行了跪礼。
“儿臣参见母后。”
“小女许令仪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先抬手,让二人平了身,才问许令仪话:“你便是许家嫡长女?”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不怒自威,一双没什么温度的杏眼,直直地盯着她微低的脸。
许令仪软声答:“是。”
“年方十岁?”
“是。”
“你可知本宫找见你所谓何事?”
“不知。”
“你可曾与他人定过亲事?”
“不曾。”
“你可会说三个字以上的句子?”
“不会。”
许令仪脱口而出,可意识到自己情急说错话,又马上改口:“会。”
她早就打好了主意,进宫后能少说话便少说话,能装傻就装傻,就算已经想明了皇后多半不是要找她算账,她也不想更换应对之策。
说多错多,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在皇宫这种地方尤其适用。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皇后蹙了眉,面上的情绪是一言难尽。
这女子,明明才十岁的年纪,却沉沉闷闷毫无生机,脑子看上去也不灵光,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皇上竟要让卓儿娶这种女子做太子妃,还要让他等上五年,于心何忍呐!
问话进行不下去了,皇后开始揉起太阳穴来,缓了好些时候,才招手对一旁站着的公公道:“你去给皇上带句话,本宫一个时辰后去御书房给他送一碗参汤。”
公公应了声是,睨了许令仪一眼,便退出屋去了。
皇后心情不佳,侧目向窗户的方向看去,语气淡淡:“我今日诏你来,倒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那日太子迁怒于你有些不妥,希望你能不要放在心上。”
听了她的话,许令仪微微一怔。
皇后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是在道歉。
许令仪无比震惊,心跳陡然激增,马上就要跪下来:“小女不敢。”
且不说这件事皇家是吃亏的一方,于情于理都不该道歉,就算皇后是真心实意道歉,她也是万万不敢受的啊!
然而,膝盖刚屈到一半,陈砚卓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冷傲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何不敢?那日确是我冲动了。”
许令仪目光左移,落到那只紧握着自己臂膀的大手上,面色煞白,身子开始发抖。
太反常了!这一切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该不会不能活着走出这凤栖宫了吧……
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陈砚卓眉心微皱:“你抖什么?”
“小女……”她声音轻得像风,只说了两个字,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陈砚卓本就正抓着她,见她突然身子一软,眼疾手快地就将她扯入了怀中。
娇小轻柔的身躯跌在他怀里,羸弱得不像样子,明明几乎所有的重量都由他撑着,可他却根本没使几分劲儿。
哎,到底还是个小娃娃……
陈砚卓半拥着她,灌她酒和吓晕她两件事杂糅在一起,还真让他生出几分愧疚。
皇后见她听了句道歉的话就吓得晕倒,气得直摇头,不住地摆手:“什么人啊!真是晦气!快来人将她带下去吧!”
两个宫女刚要上前,却见陈砚卓将她拥紧了几分,目光沉沉地同皇后道:“母后,儿臣送她出去吧。”
皇后叹一口气,语气渐冷:“送吧,你一个太子,亲自送她出宫,也算是给足他安平侯府面子了。至于娶这许家女做太子妃的事儿,本宫觉得,就不必了。”
“可让我娶她拉拢安平侯府是父皇大计中的一环,父皇恐怕……”陈砚卓眉间闪过几分踌躇。
“皇上那边你就不消担心了,本宫自会同他商议。拉拢人的手段千千万。娶个平庸女子来做太子妃,坏了皇家血脉,可得不偿失。”皇后起身,摆弄起搁在屋角的一盆生得高大壮硕的冬青盆景来,“你先送她出宫吧。”
陈砚卓面无表情,应了声是,将许令仪打横抱起,便朝门外走去。
她实在是没多少斤两,他又习武,哪怕自凤栖宫到正南宫门的这条路挺长,他也没觉得累。
不过,他堂堂太子抱着个小女娃在宫里大步穿行的场景,倒是惊到了不少路过的宫女太监。
安平侯府的马车侯在那高大的朱红色宫门外。
邹嬷嬷忧心许令仪,便同她一起乘车来了,许令仪进宫时,她一直在车里等候,半撩起车窗的帘子,不时朝宫门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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