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径直走来的骑手，王南十分欣喜：“童少判，你点了外卖？”
童程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王南：“……”好吧，他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为什么还对这位谨慎又贫穷的少判，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不过，不是外卖的话，难道是追杀他们的人？
这么快吗！
王南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童程没他那么大反应，只暗中握紧后腰的备用匕首，随时打算来个最后一搏。关键时刻他还是感受到装备部的靠谱了，虽然有点过分注重版型，但该有的应急装备还是挺全的。
曲里巷中环境复杂，光影明灭。
这是个避险藏身的好地方，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场所。
娄本物站定，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人。
衣衫残破，嘴唇发白，半身都是血污，额头鬓角还在滴汗，看样子有些虚脱，估计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了吧。
就这，还妄想在东临州查案，撬动这里错综复杂的利益集团？
鉴查厅未免也太掉以轻心了。
他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童程？”
这显然是在做确认，声音听不出喜怒，自然也分不清敌我，童程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在背后给王南打了个手势。
王南心领神会，拔腿就跑，冲向了另一端的巷口。
见他顺利拐了出去，童程才仰头看向娄本物：“是我。”
娄本物压根没管王南，继续面无表情：“终于找到你了。”
童程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带着疑虑，带着亢奋，也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他明知这是一场对赌，而且自己铁定处于劣势，但他还是下了注。
他问：“你是娄本物？”
娄本物挑眉：“眼神不错。”脑子也还算清醒。
童程顿了下，又问：“你要杀我？”
娄本物抛接着头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童程刚刚已经预想过了。
他斟酌着回答：“也许你不甘被停职，想公然对抗鉴查厅？你可以用更大的罪恶来掩盖你之前的罪恶，可以使用暴力夺回东临州的管辖权，舆论也可以被你当做宣扬独立的喉舌，也许你的目的是让东临州自治，之后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
娄本物神色微变，在他身前蹲了下来：“都猜到了啊，不愧是鉴查厅的少判。”
童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疯子要搞自治叛国吧？
“我知道你们鉴查厅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评价了。”娄本物说，“办案三流，弄权二流，装逼一流，原来你们都是用脑洞来给人定罪的。”
“……”虽然被怼了，但事情似乎有转机，童程试着换了个对自己有利的推测，“既然我的脑洞错了，那总督大人是来救我的？”
“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娄本物抛出了同样的问句。
“我可以给你真相。”童程回答，“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的真相，至少能让你摆脱我刚刚说的那些猜忌。”
娄本物被说动了。
他直视着童程的眼睛，思考着什么叫“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他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眼神里透露着刚正不阿，说出的话却那么模棱两可——所以他来调查自己的案子，究竟是想制裁他，还是想偏袒他？
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位鉴查厅少判真的被杀了，无论下手的是不是他，那个“脑洞”里的每一条，都将会成为对他的指控，到时候他所面临的局面，将比现在艰难一万倍。正是考虑到这些，他才会火急火燎地来找人。
幸好还没死。
哐当——
娄本物把头盔套在了童程脑袋上。
童程：“……”
趁他发懵的时候，娄本物从他藏在身侧的手中夺下了备用匕首，在指尖灵活地把玩了一番，感叹道：“TC-6级钛刃，你们鉴查厅真舍得。”
童程闭了闭眼。
可不是么，钛刃割喉，能一下削断颈骨。
真的，从这个人出现开始，他的情绪就像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而且根本不知道前面的轨道是怎样的。他甚至想吼一句：到底想怎么样！要杀要救能不能给个痛快的？老这么吊着人有意思吗？
可惜，娄本物还是没给他一个痛快。
整个脑袋被头盔裹着，童程的视野范围有限。他隐约感觉到娄本物在用钛刃戳他右肩的伤口，下手不重，但还是有点疼，他本能地躲了下，警惕道：“你干什么？”
娄本物直接一巴掌拍在头盔上：“别动！”
减震层很好地保护了童程的脑壳，他也终于反应过来娄本物在做什么。
由于之前不顺手，右肩的伤口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子弹还嵌在里面，这会儿血水早就浸透了他半幅袖子。这人用钛刃挑开他伤口上一团乱麻的死结，又拿随身携带的点烟器烘烤了刀身，熟练地挖出子弹，帮他重新包扎止血。
看来是不打算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
这一刻，童程才真正松了口气。
娄本物忙活了一会儿，站起来俯视童程：“自己能走么？”
童程心说怎么也不能让他小看了，咬牙扶着墙站起来：“能。”
娄本物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朝自己的重型机车走去。
大概因为失血过多，童程有点腿软，踉跄着跟上。他想起刚刚跑出去的王南，那是他怕娄本物来者不善，琢磨着怎么也要保一个人逃出去，万一出什么事，还能有个给鉴查厅报信的，不至于全军覆没。现在想想，他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把人找回来更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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