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沈钧案究竟怎么办,他的态度更倾向于公事公办——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当然目前法律的最终解释权抓在肖恒手中,所以张坷涵的态度中立之中微微偏向张岚。
“我只是觉得,国城兄膝盖软了些,区区一个前朝宰相就压的他抬不起头来了……前朝宰相都是如此,那你遇到前朝皇帝岂不是要三叩九拜了?”
张岚一脸笑容的说着最扎心的话。
“你!我不是怕沈钧,我怕的是天下大势!怕的是众生悠悠之口!”秦国城挺胸抬头两眼平视,自有一股威势。
“呦~~大义凛然秦国城,浩然正气国城兄哦!”张岚继续阴阳怪气。
“好了,谈事就谈事,不要扯到别的地方去。”韩子德微微皱眉,“张兄,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请您口下留德啊……”
“好。”张岚点头。
张岚的态度之所以有所变化是因为国公府那超然的地位。
首先靖国公韩非被肖恒视为长辈,而在秦府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国公府对秦府多有爱护,肖恒本身虽然没说但却是真心实意的把韩非当做一个可敬的长辈……虽然这个长辈有时候出的事不那么正经。
另外除了韩非之外,国公府二少爷与肖恒就差拜把子了!而且二少爷韩子青为人简单耿直,也是帮秦府出了不少力的——甚至到现在他还在当个普通的货车司机满四川的跑。
也正因为如此,韩子德虽然与秦府体系交集不多,但张岚却也敬他三分。
“咱们还是回到沈钧一案……沈钧虽然已经没有在朝为官,但毕竟他的身份和声望在这摆着呢!将如此德高望重的大儒发配去挖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韩子德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子德兄的意思是刑不上士大夫?”张岚虽然敬他三分,但也面对理念冲突却不肯退缩,“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咱们秦府最讨厌的就是刑不上士大夫那一套!在这儿,没人能享受特权!”
当着秦国城的面反驳说“咱们秦府”云云,估计有外人在场都得听晕喽——难道秦国城不是秦家少主吗?
抱歉,还真不是。
在张岚眼里,这只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酸书生罢了——明明完全不赞同秦府理念和价值观,却仍能坐到如此高位,不是靠他妹妹谁信?
其实不光是张岚,所有秦府一系的人都是如此看待秦国城的,而这整个体系的不认同也是秦国城最大的压力来源。
“……”韩子德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刑不上士大夫难道不是世人皆知的真理吗?为什么到张岚这里却变了?
孙子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而老子开篇既提道可道、非常道,其实讲的都是一个道理。
在南宋官场,“刑不上士大夫”似乎已经成为了普世真理,然而在肖恒这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才是真理。
在教育资源被垄断的年代,士大夫阶级作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皇帝不仅得拉拢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某些情况下甚至还要受到这个利益集团的操控,所以这才有了“刑不上士大夫”。
但随着教育资源的逐渐开放,开民智之后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才会成为普世真理。
为什么?
因为相较于“天子”,“庶民”才是大多数。
庶民当然不希望自己头上还有特权阶级,更不希望有人侵犯了自己利益之后还能以“刑不上士大夫”的特权逃避法律的制裁。
人所言说之道理,是会随着时间、随着主体阶层的跃迁而改变的,并非所有道理都能永恒常在。
大佬们吵得厉害,而肖恒的那两个小学生却只能正襟危坐的听着。
他们两个不是没有说话的资格,而是没有说话的余地……大佬们的唇枪舌剑他俩根本参与不进去!
甚至别说参与了,就连四位大佬在争论他们都是听得懵懵懂懂。
这两位一年前还只是个普通佃户家的孩子,这一年来虽然读了不少书、经历了不少事,但却没有半点朝堂经验。
肖恒之所以将他们两个塞进来,除了有平衡传统读书人太多的问题之外,最重要的也是想让他们两个多学多看,为以后执政一方打下基础。
不过随着大佬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两小的目光也不断的往旁边飘……
那里,坐着秦府的最高领袖,可以一言而决沈钧一家生死的真正大佬——肖恒。
面对两小投来的求助目光,肖恒摆了摆手。
是的,肖恒一直都坐在角落里,饶有兴致的旁听那四人的争执。
难道肖恒不知道秦国城的倾向吗?难道他不知道张岚嘴臭的尿性吗?
他当然知道。
这两人放在一起肯定要大吵特超的,但肖恒为什么还要拉秦国城这个传统文人“入阁”呢?
因为有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对声音并不是件好事。将不同观点、不同派别的人拉入执政阶层,并给他们提出意见的能力,这就跟皇帝设立御史制度是同样的道理,都是为了在自己做错了的时候有人能指出来、拉一把。
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犯错。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把秦国城拉秘书处也是有着这种考量……现在这位不就已经发挥作用了吗?
若是都按照肖恒的意思,沈钧一家斩了就斩了,送去挖矿也就挖了……但秦国城的反对让肖恒意识到,有些事情也的确不能如此简单轻率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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