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立时抬起头来，然后又支撑起上半身，惊讶地望着李昭道：“贤弟此言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可……”薛蟠先是一喜，然后又犹豫道：“若是你要让宝钗去向皇帝求情，那还是不必了。宝钗在宫中哪有那么容易，那些戏文里都唱着呢，一个不小心便去了冷宫，她顾好自己便是了。
“我当日便早该去一命偿还一命，如今多活了这些年，能眼看着妹妹入宫去，又有兄弟你帮忙做个照应，也不枉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薛蟠可能是真有觉悟了，反倒心境较之前都平和了许多，变得倒有些不像是他了。
李昭讶然的看了他一眼，不由赞道：“文龙兄若是能够早有这等想法，又何至于此？”
薛蟠撇撇嘴，他可不愿听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话。
“自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昭解释道：“依照我的设想，你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千里是少不了的。”
薛蟠一急，说道：“那倒还不如死了去……”
“那若是去金陵呢？”
薛蟠嘿嘿一笑道：“如此，我倒是巴不得。”
然后又疑惑地望着李昭道：“贤弟可莫要诓我，这，当真能办到？”
“为何不能？”
薛蟠挠挠头，以他的脑子自然不知道能还是不能。
但他愿意相信李昭，毕竟之前李昭就救过他、帮过薛家不知几回，这种时候也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戏弄他。
除非眼前的李昭不是李昭，而是忠顺王府的人假扮的。
“不过，此事文龙先藏在心里切莫对他人讲，否则的话，恐生变故。”
李昭这样说，也是为了让他心里有个念想，一来免得他乱说，二来免得他想不开。
虽然他不觉得薛蟠是那种会轻生的人，所谓祸害遗千年嘛，薛蟠骨子里倒不能说是大奸大恶，但他那种肆无忌惮哪怕是收敛起来了，也仍是会让很多人接受不了的。
薛蟠对李昭的话却是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嗯，前提是要记着，不过他的记性显然不是太好。
这时李昭想了想，又说道：“去了那边，你说不得还能见到一个熟人。”
“何人？”薛文龙好奇心起，一时倒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李昭道：“若得见，说明你们有缘，若不得见，我现在说了也没用。”
李昭所说的，自然是那柳湘莲。
自从上回柳湘莲自神京脱逃出去，至今也有小一年的时间了，这其中李昭倒也收到过他的几封来信，但最近的一次还是三个月前，倒也不知道他此时去了何处。
而根据之前那些信息，则可以判断柳湘莲在江南已经落稳了脚跟，甚至还与金陵的那些教堂、神父搭上了线。
以柳湘莲的豪放性情，在交游方面倒是有着天生的优势。
不过这样一来，也难保他是不是已经身陷险境了，毕竟柳湘莲骨子里便是一个不安分的性子，而且还带有一丝英（愤）雄（青）气，就算没有李昭当初的话，他在碰到这类事情的时候也肯定按捺不住去查探。
勇气他是不缺的，智谋方面李昭倒是看不出太多，所以一切很难说。
而他如果没有出事，薛蟠运气再好些的话，兴许两人能有缘分碰上。
其实李昭让薛蟠南下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为此，毕竟当初柳湘莲也算是让他哄出去的，对于他的安危问题，李昭觉得自己多少是要负起一些责任来的。
如今修炼到这份上，李昭也就越发觉得对于修仙一道，心性上的成熟，远远要比什么灵力、功法更重要。
而要保持自己的心性，就需要从心所欲，同时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能在心理上有所桎梏。
就如同这柳湘莲之事，虽说世事无常，即便是以李昭如今所能，也不能保证任何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所以发生什么也都能说得通，但这种话不能骗自己的本心。
若是因此产生了缺漏，那就有所不妙了。
故而李昭也想要去看一看，也能让自己心中安定。
到时候只要在薛蟠身上留下一个定位，李昭便须臾可至金陵，到时候就能寻个空隙亲自去查探一番了。
薛蟠瞪着眼睛道：“最烦你们这些话都说不清楚的……”
“嗯？”
薛蟠顿时打了个哆嗦，连忙哈哈道：“玩笑之言，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跟着又嘀嘀咕咕着什么，李昭也懒得去细听，知道这厮就喜欢过过嘴瘾。
“对了，”这时薛蟠不知想到什么，倒是突然惆怅起来，看着李昭轻声说道：“贤弟……不，大哥、好大哥、亲大哥，你可答应我一件事？”
李昭猜到他会说什么，如果不是在这方面他还算人性未泯，李昭也不定会念什么交情。
“我那母亲，还有妹子，就拜托兄弟了！”
李昭摇摇头道：“宝……薛贵人如今在宫里头，我哪敢手伸到那么长。”
薛蟠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这倒也是，妹妹那边属实为难了些，不过我母亲可真要托你好生照料着，她往日里不是有宝钗在，便是我在家中，如今我兄妹两个都不在身边，她却无依无靠。
“以她那性子，却不知如今该为我担忧成什么样了……”
薛蟠倒是难得有如此清醒和自觉的时候，有时候挫折的确是会使人成长的，只是薛蟠不好的地方在于他的成长是有时限的，这次要是过去了再过段时间就可能故态复萌了。
李昭不置可否，薛蟠不说，他自然也不提二房的事情。
也知道薛蟠不是不相信二房，只是相比之下更相信他罢了。
然后又问道：“你可知道那夏金桂如今的去处？”
薛蟠怔了一下，皱眉道：“那婆娘又闹了什么事？”
他一时还真把此女忘了，也难怪，毕竟两人八字里不合，薛蟠情急中只念着母亲和妹妹两个，却哪里还会想到自己那个房里人。
何况夏金桂背后还有夏家，还真不太需要他去操心。
李昭便将夏金桂在他被捕后直接跑回娘家去的事情说了，薛蟠听完顿时咬牙道：“那婆娘既然弃我而去，等我此行出去，便修书一封与她，直接做个了断罢了。”
虽说薛蟠一开始也是贪恋人家美色，但也算是被其表面所蒙蔽了，夏家为夏金桂包装的贤良淑德的品质那是一个没有，反倒还能压着呆霸王。
其实若是夏金桂愿意一直跟着薛蟠，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能有个人压着这呆霸王，也免得他闯祸。
可惜夏金桂不是个安分性子，夏家也显然是别有图谋，所以李昭自然也不会劝和，反倒想着若是他们真的和离了，自己倒是更方便对夏家下手。
又或者说，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就对夏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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