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哪怕奉天大殿之内兵戎相见，在场的文武百官在见到太皇太后孙氏进来，依旧恭恭敬敬的朝她行礼。
毕竟按照礼法，孙太皇太后才是大明朝身份最高的那个人，就连小皇帝朱见清都得屈居其下。哪怕这几年孙氏深居后宫不再过问朝政，礼法依旧不能怠慢。
“皇祖母……”
见到孙太皇太后的到来，被挟持的明良帝朱见清，下意识的呼喊了一句。
不管他是不是过继给了景泰帝，两人依旧是嫡亲的祖孙血脉，况且这些年孙太皇太后放弃权势之争后，更能平和的看待朱见清这个亲孙子，两人亲情方面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听到这声呼唤，再看到明良帝朱见清脖子上那道血痕，孙太皇太后心如刀割。
“曹吉祥，你这个不忠不义之徒，还不赶紧放开皇帝！”
孙太皇太后当场就向曹吉祥怒斥了一句，要知道这些年她在后宫，同样没有少照顾这个阉人，否则司礼监掌印位置他别想那么顺利坐上去。
结果谁能想到对方是个白眼狼，司礼监掌印的权势都还不满足，妄图废立皇帝！
对于孙太皇太后的叱骂，曹吉祥没有丝毫的触动，相反他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笑容回道：“太皇太后，难道您忘记英宗皇帝是怎么死的，他的帝位又是怎样被景泰皇帝夺走的吗？”
“现在英宗皇帝的嫡长子就在你身边，只要废掉明良帝，那么帝系一脉又将回到正统大宗的身上，这不是太皇太后您日夜期盼的事情吗？”
曹吉祥不相信孙太皇太后能忘记丧子之痛，更不相信她能忘却自己亲儿子帝系一脉被夺走的耻辱。以前沈忆宸势大，联合景泰帝用“牡鸡司晨”的大势，逼迫孙太皇太后退居后宫不再过问朝政。
现如今局势变了，推翻明良帝朱见清，拥立嫡长子沂王朱见深的机会就在眼前，孙太皇太后怎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放肆，你以为哀家这些年深居后宫，是为了隐忍不发吗？”
“哀家是大明的太皇太后，要照看的是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再怎样与沈元辅有过一些恩恩怨怨，终究不可能让你这个权阉掌控朝政。”
“实话告诉你，沂王就是沈元辅送到哀家身旁，天位已正谁也无权更替！”
如果说之前曹吉祥认为太皇太后对沈忆宸的一团和气，是迫于局势选择的忍气吞声，那么当这段话说出来，相当于彻底湮灭了他内心中的遐想。
原来孙太皇太后不是装的，她真的认可沈忆宸的理念，接受了明良帝朱见清继位的事实！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别说曹吉祥怀疑过，就连沈忆宸自己都担忧孙太皇太后会不会是伪装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参加正旦朝会下马车的时候，他特地向妻子陈青桐询问一句，太皇太后孙氏现在的态度如何。
原因在于曹吉祥利用沂王朱见深的这张底牌，早就已经被沈忆宸给得知，他提前派人把朱见深给带到了京师。但是想要彻底否决沂王朱见深的法统继承权，形成真正天位已定的事实，曹吉祥说了不算，沈忆宸同样说了不算。
必须把深宫里面的孙太皇太后请出来，让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断了沂王朱见深“复辟”皇位的可能！
天底下最大的废立皇帝法统权，就是太皇太后孙氏。
此话一出，对于曹吉祥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筹划中最完美的结局，便是从深宫中把太皇太后孙氏请出来，由她宣布沂王朱见深继位，从而彻底的洗白自己谋逆的罪名。
同时沂王朱见深继位大统，除了拥有“名正言顺”这一点外，实则跟从旁支里面找一个皇族后裔没有本质区别。这么多年过去，忠于明英宗朱祁镇的老臣要么老死，要么告仕回乡，宫中根本没有任何根基。
曹吉祥完全可以做到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再通过宗族子弟全面掌控大明军政，最后完全谋朝篡位。
只不过这个堪称白日梦一般的计划，被太皇太后孙氏给破灭了，就算明良帝朱见清死在自己手中，依旧摆脱不了乱臣贼子的罪名，自己终将被天下共讨之！
“哈哈哈哈……”
到了这一步，曹吉祥突然仰天长笑起来，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挫败跟落寞。
然后他把目光望向了沈忆宸，开口道：“真不愧是沈元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石亨败在了你手中，咱家同样败在了你手中，恐怕日后满朝文武再无人会是你的对手。”
“多说无益，放开陛下，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沈忆宸已经没有兴趣再跟曹吉祥逞什么口舌之争，并且无论在能力还是利用价值上面，曹吉祥都远远无法跟石亨相提并论。
沈忆宸可以给石亨留条性命，甚至敢给对方许诺裂土封王。可对于曹吉祥，留个全尸就是最大的宽恕，否则无论是凌迟还是五马分尸，都免不了一番死前痛苦。
“留个全尸？”
听到沈忆宸这话，曹吉祥更是狂笑不止。
“谋逆犯上乃是诛灭九族的宗罪，曹氏一族从此就要覆灭，你觉得咱家还会在意什么全尸不全尸吗？”
说吧，曹吉祥把目光望向了明良帝朱见清，用着悠悠的语气继续说道：“要是能拉一个皇帝垫背共赴黄泉，恐怕也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到了这一刻，曹吉祥才真正陷入到了一种癫狂境地，左右不过是一死，能拉着皇帝垫背也算是个旷古烁今的壮举！
“放过陛下，本阁部给你承诺，曹氏一族女人跟未成年男子皆可赦免。”
意识到曹吉祥的情绪不可控，沈忆宸当即就退让一步，实际上历史上很多诛灭九族的罪名，大多不会真的全族诛杀，往往会留下几岁的幼儿彰显仁义。
沈忆宸把未成年男子跟女儿全部放过，对于曹吉祥的罪行来说已然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赐。
这句话一出来，曹吉祥依旧是不为所动，可是站在他身后的曹铉、曹铎、曹锐等宗族子弟，脸上的神情却出现了变化。他们可不是什么阉人，有着属于自己的子孙后代，这种条件就算死了好歹也有个香火供奉。
可能是感受到曹氏宗族子弟的异动，曹吉祥用着嘲讽语气反问道：“沈忆宸，事关皇家，你有何资格给咱家许诺？”
“那我够资格了吗？”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奉天殿门口位置传来，须发皆白的成国公朱勇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神态威仪无比的望着御台之上的曹吉祥。
他除了大明国公的身份，还是宗人府的宗正，大明没有谁的承诺比朱勇更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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