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云层密布，黑云压在人头顶，似要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凌绮离开宿舍，熟练地翻过墙头，七拐八拐来到这偏僻之处。
眼前的矮门，门框裂缝横生，杂草从缝里冒出，随着晚间阵风胡乱摇晃。
凌绮单手插兜，黑色的皮质外套在身上搭着，抬起一只手将鸭舌帽朝上掀了掀，黑色的眼眸划过一抹冷光。
踏过“乞丐门”，又走过一段距离，眼前的景象顿时一变。
宽道两旁店户林立，房顶海霞嫣红、墙面青山黛翠，灯光从高棚散下，大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堪比白昼繁华。
街道边上摆着不少地摊，都是卖古董瓷器的。
凌绮一眼望去，全是假货。
街道犬牙般纵横交错，八街九陌，若是第一次来极容易被绕晕。
逛了一会儿，凌绮脚步突然一顿。
她蹲下，拿起一个葫芦状的瓷器，看向摊主。
“老板，这是真的吗？”
摊主皮肤黝黑，盘腿坐在地上和旁边的人下围棋，见到有人来光顾生意，他连忙撂下那一盘棋，移到凌绮面前。
“小姑娘，这可是明清时皇上用的瓷器，千金不换啊！我看你面生，若你诚心想要，我五千卖给你。”
凌绮脸上露出疑惑，“可是，这里坏了啊。”
老板笑得更欢，“小姑娘，这可不是坏了，这是冰裂纹，就这个造型，以前的皇上可喜欢了！”
凌绮勾起嘴角，将葫芦瓶瓶底转向摊主，“老板，五块卖不卖？”
听到她的话，老板顿时吹胡子瞪眼，“五块！不卖不卖。”
凌绮将瓶子又朝前递了递，“这里可印着推荐价两元。”
老板的脸顿时黑得发红。
好一阵子，老板才摆了摆手，鼻子里喷出气。
“哼！是我失算了，这瓶子免费送你了！”
闻言，凌绮却淡淡勾起嘴角，将瓶子放回原处，好言劝道：“老板下次做生意，还是精细点。”
老板的黑脸上红得更加明显。
余光瞥见最边上鸡蛋大小的玉佛，凌绮低下眸子，伸手拿过最中央的翡翠玉镯，“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摊主正郁闷着，见凌绮再次发问，眼睛顿时又一亮。
“大姑娘，这东西是唐太宗戴过的，后来赏赐给了我祖辈。当时可是有几十个高级翡翠玉匠精心打造九九八十一天，又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淬炼过足足三月，它从我祖辈传下来的，可珍贵着呢！看你面相和我有缘，我三千卖你！”
“······”
凌绮听着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眼睛从摊上扫过，心里大概已经能估计到这摊主的销量了。
凌绮漠然地看着摊主，神情里全是怀疑。
摊主强撑着不躲开她的目光，其实内心防线都快崩塌了。
“大姑娘，这你买还是不买啊？”
凌绮点了点头，伸手从包里掏出被揉得乱七八糟的纸币。
“只有一千，卖吗？”
摊主眼睛都放光了，从凌绮手上拿过那把钱，头点得像铜铃。
“卖，卖卖。”
这可是他摆摊三年的第一单生意啊！
凌绮伸手指了指最边上的玉佛，“那个呢？多少钱？”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摊主也瞄见那个玉佛，上面落了一层灰。
“那个玩意儿不值钱，送你了。”
凌绮没有拒绝，将那落灰的玉佛握在手心。
这是她一手创办的“焚天”战团成员才会有的牌令。
黑色的睫毛垂下，她抬手压了压鸭舌帽，站起身。
“老板，你的棋子被旁边的大爷动过了。”
撂下这句话，凌绮离开摊位。
摊主愣了一两秒，当即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那盘围棋，“好啊，老赵，你竟然敢玩赖！”
“······”
*
拐了几个弯，人声突然大了起来，热闹非凡。
凌绮转头仔细看过去，发现这里竟然是赌石场。
人群中央竟是在开原石。
“老三瘸子，你这个原石一看就有玉，一百万买它你赚大发了！”
“是啊，这纹理那么漂亮，正是红玉啊。”
“老三，你这要是真开出来红玉，不仅连债能还清，还能暴富起来呢！”
“······”
赞誉声中，凌绮突然听见一声爆笑，那个叫老三的黑汉趴在原石切割机器旁，“我老三这次要发啦，哈哈哈。”
“开始切了，开始切了。”
切割师傅开动机器，周围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有了，真有了，竟然是青色的，中级青白玉！”
“多大？多大呀？”
原石切割机的刀口锋利无比，青白的玉石顺着刀口的推进慢慢显露出来。
老三瘸子激动得快要站不稳。
当即有人出价，“我出一百五十万，买下这块玉！”
“我出一百七十万！”
“一百八十万！”
老三哈哈大笑，“不卖不卖！”
这要是真青白玉，那么大一块，价值可不止这一点。
可他还没笑完，围着切割机的众人顿时又爆出一声叹息！
原来切割机已经推到了毛坯处，那青白玉只有一小块。
切割师傅熟练地将玉石清理干净，青白玉竟只剩薄薄的一片。
“唉！就这么一点，赔了赔了！”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老三瘸子不可置信地推开众人，看到切割机上薄薄的一片，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是差点晕厥过去。
还是有人迅速扶住他，他才堪堪站稳。
“哎呀，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这借来的一百万翻身来，现在这可怎么办啊！”
老头捧着那片青白玉，哭得老泪纵横，泛黄的眼白浑浊不堪。
众人唏嘘，但倒也不打心底同情。
这个老三瘸子以前也是经商的，还有一番成绩，可不知什么时候就迷上了赌石，前几年还赚了些，近些年却总是赔钱。
家里生意倒了，老婆跑了，可他还踏实不下来，到处借钱。
这结果，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
凌绮顺着毛坯石走，步伐不慢。
卖毛坯石的老头看着她这步伐，心里便知道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来这里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对着毛坯石千看万看，恨不得将一块毛坯石盯出个缝来。
这小姑娘走得那么快，能看出些什么。
估计也是第一次来赌石场，一会儿能赔得她哭。
早已察觉到老板看自己时的遗憾眼光，但凌绮丝毫不在意。
这些毛坯都是最廉价的一批货。
里面的玉石要么太小，要么品阶非常低，都值不了多少钱。
走到最深处，凌绮的目光突然被一块两个拳头大的毛坯石吸引住。
这块毛坯石外层纹理零落，外皮斑驳脱落，可仔细看，靠里的纹理却越发紧密起来。
凌绮嘴角微勾。
拿起那块掉皮的毛坯石朝老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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