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岁月如流沙（上）
白大川回到九燄峰的四合大院，轻车熟路的来到房间门前，正欲伸手推开房门，他蓦然转身，回头望去。
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在院子走廊，孑然独立，静静的看着白大川。
一只体毛如雪的白猫蹲在她的肩头，伸出粉色的柔软舌头慵懒的舔着爪子。
白大川张了张嘴，还不待他说话，着紫衣束马尾辫的她显然不想搭理白大川，轻灵一跃，躲入廊檐的黑暗中，就此离去。
白大川苦着脸，有点挫败。
看来大师姐是真的对自己不抱希望了。
或者说是...失望透顶了？
白大川挠了挠头，就独自坐在了门前台阶上，望着挤满了夜色，空荡荡的院子，愣愣出神。
这段时日，甘不二肆无忌惮的嘲讽也好，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的暗示也罢。
白大川心里都一清二楚，前者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想劝他放弃武道修炼的执拗，弃武学文，另谋出路而已。
这份担忧关怀之情，白大川是心领的。
只是，每每当他心生弃武学文的念头时，脑海深处，就总是会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一副令他寒毛皆立惊悚万分的画面。
那只独臂的铁臂猿跃入密林徒留一地残肢断臂遍地狼藉。
真真是一遍又一遍。
那种感觉就像是三魂七魄坠入了无间地狱。
有一只覆盖有尖锐倒刺的大手紧紧的捏着他的心脏，一抓一放，手劲越来越大，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时至今日，梦魇缠身，他每天晚上都会重复的做一个噩梦。
一张挂满碎肉鲜血淋漓的血盆大口，带着刺鼻的腥臭，向他扑来。
每天晨曦，他总是被噩梦惊醒，汗流浃背，惊慌失措，三个多月，一直如此，从未间断。
他知道，这是他的心结。
所以，那日在绿水亭，当崔明白询问时，他弃置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荣华富贵不顾，反而选择习武的初衷很简单。
一直以来，他丝毫不肯懈怠，勤勉刻苦没日没夜的练拳，不愿意就此放弃习武转而去习文断字的理由也很简单。
他只是纯粹的想要亲手杀了那只铁臂猿。
哪怕不知道它身在何处。
仅此而已。
白大川双拳攥紧，眼神凌厉如寒芒。
————
洪安六年，夏至。
白大川在正式举行了拜师仪式，拜入九燄峰成为崔明白的亲传弟子的三个月左右，就私下拜托甘不二暗地里探听了一番白有为的境况。
要知道，在落雷山，砍雷峰杂役弟子的人数，林林总总足有千余人。
由于肩负着各峰繁杂的日常琐事在身，他们是唯一获准在戒备森严的落雷山各大山峰自由出入的特殊存在。
正因如此，纵观整个江湖武林，各门各派的众弟子中，杀伤之力最高，修炼天赋最出类拔萃的或许是那些天之骄子一般的嫡传弟子。
但要论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收集探听各类八卦秘闻以及武林之中趣闻轶事的本领神通，几乎遍布山门各个角落的杂役弟子毫无争议是首屈一指的天下第一。
天下武林，大同小异。
果不其然，短短三天时间，得到的各种小道消息数不胜数，零零散散，千奇百怪。
有些是茶余饭后的道听途说，有些是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亲眼所见。
还有些则是天马行空无的放矢的无端谣言。
经过甘不二敏锐的整理筛选过后，确实得到了不少对白大川而言极为有价值的信息。
白有为自从被那位面容枯槁的杨姓长老收为唯一的亲传弟子之后，所享受到的迥殊待遇比之白大川犹有胜之。
期间，他由杨长老亲自带领着，进入归书楼拣选了一部三层楼中最为上乘的内功心法。
在那之后，他便彻底消声遗迹，至今都没有在落雷山众弟子的视线中露过面。
九个多月的时间，一直勤勤恳恳的待在那座十八峰之一的’丹鼎峰‘上，接受其授业恩师不遗余力的武道教学。
一心一意的修炼武道，勤勉程度比之白大川有过之无不及。
众所周知，白有为的恩师，那位年轻时被江湖人称作秋蝉公子的杨长老，在数十年前，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
以练气境修为正面硬抗下螭蛇剑派那位洞玄境的童老鬼雷霆一击后，全身而退。
凭借着出神入化的蝉翼剑法和《八步敢蝉》的提纵身法，且战且退，愣是撑到了山主洛青河赶来救援。
其武学造诣精深，就连那位站在敌对面的螭蛇剑派掌门人都不得不由衷的称赞一句，若是同境界厮杀，胜负难分矣！
经此一战，杨长老在短短数年内名声大噪，传遍烛江南北。
不过，他也因此身负重伤，体魄神魂受到了难以言喻的重创伤损，彻底失去了跻身洞玄境的机缘。
无计可施的杨长老孤注一掷，打算放手一搏，转而去钻研医道丹药之术，希冀着借助丹药医术根治陈年顽疾，重返巅峰之姿。
可惜，事与愿违，经过数年的废寝忘食刻苦钻研，收效甚微，伤势旧疾偶有爆发，苦不堪言。
尤其是最近两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杨长老那张原本只是略显苍白血色淡薄的面庞，如今已是一副苍老如褶皱树皮再无半分气血的病态枯槁面容。
怕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时日无多。
如今老来得徒，对于白有为，他满心殷切寄予厚望，将其当成了衣钵传人尽心竭力的大力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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