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魔
洪安七年，清明。
晨曦熹微。
新雨后，薄雾从山涧绿葱间漫出来，如轻纱披在院间石阶。
白大川一如往日，起了个大早。
稍稍洗漱一番，背负长刀，合上房门，将一条柳枝插在门前，正欲出门练刀。
婢女欲雨，脚步轻盈，急匆匆而来，施了一个万福。
“白少爷，峰主吩咐，让您今日歇息，暂且不去练功，一同用早膳。“
欲雨披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罗衣，梳丫鬟发髻，嗓音清脆。
一双似醉迷离的桃花眸子，仿佛永远蒙着一层薄雾，只消清冷的看着你，照旧令人酥骨销魂。
十五六岁的年纪，稚嫩残留几许，身姿玲珑，顾盼生辉，无需刻意搔首弄姿，却十分惹人怜爱，甚是诱人。
白大川一介刚过幼学之年的稚童，实难参透其中韵味，只觉得欲雨姐姐真是好看。
顶好看。
“不练功？师父没说为什么？”，白大川疑惑的问道。
欲雨微微摇头，以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旋即，她又貌似忆起一事，黛眉微蹙，”具体何事倒是不曾提及，但昨日亥时三刻左右，我与生烟尚在收纳浆洗衣物，远远的瞧见了一个执事弟子行色匆匆，前来府院求见峰主，约莫逗留了一刻钟，又愁眉不展的离去，之后不久，峰主便命尤爷爷寻到奴婢，让奴婢告知白少爷，今早一同进膳，想来，定是有什么棘手的要事。“
欲雨打着哈欠，慵懒的舒展了个腰枝，颇具曲线弧度的高山峰岭和盈盈楚柳，一览无余。
她蓦然嗔怪的剐了眼白大川，佯装怒道：“昨日奴婢在大院内枯坐苦等到了深夜子时，都不见白少爷归来，又禁不住瞌睡虫作祟，只得悻悻然作罢，今日又着急忙慌的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总算在你出门前堵住你了。“
”有劳欲雨姐姐了。“，白大川挠了挠头，看了看那支插在门前晃晃悠悠的嫩绿柳枝，没有多做解释。
昨夜，他练完拳下山前，跑遍了九燄峰山头，特意去折了几只品相极佳的柳条带回来。
今天是清明节，按照白家村的习俗，清明节祭祖，事涉魂鬼灵魄，值此柳条发芽时节，为了防止鬼魂邪气侵扰，都要在门前插一根纤细翠绿的柳枝，希冀起到禳灾、祓除、驱邪的作用。
那位私塾老夫子在见惯了白家村左近十里八乡的插柳习俗后，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句：‘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
欲雨白皙玉手掩嘴，莞尔一笑，那双桃花眸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儿，有些怜惜：“白少爷身为峰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勤勉用功一些是好事，但凡事欲速则不达，白少爷也要时刻留意身子，劳逸结合。“
白大川自然晓得欲雨姐姐是怕他过犹不及，伤了武道根基，颔首称是。
欲雨转身离去前，眨着眸子瞅了两眼那根随风飘荡的柳条，柔声称赞道真好看。
让白大川诧异的是，今日的早膳，居然定在了拂晓的卯时开席。
紧接着，一道惊雷将白大川轰击的外焦里嫩。
待他赶到厅房时，那位往日里嚷嚷着不到巳时六刻，即使是天塌下来都不容许任何人搅碎她黄粱大梦的九燄峰大小姐芷芙蕖，正老老实实的坐在崔明白身畔的木凳子上，麻木的往嘴里塞着饭肴。
她一副惺忪未醒的样子，手里干饭的动作虽然不慢，但放到白大川眼里，这跟梦游有何区别？
那只白猫更是离谱，雪白的柔软身子蜷缩在婢女生烟的怀中，酣然大梦。
白大川抱拳行礼，唤了声师父大师姐。
芷芙蕖置若罔闻，埋头干饭。
崔明白颔首，“先吃饭。”
白大川持起碗筷，埋头扒饭的同时，眼珠子乱转，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是什么天大的事能请得动这位大小姐一大早起来坐在这里干饭？
难不成，螭蛇剑派打算玉石俱焚举全派之力攻上落雷山了？落雷山要举山迁徙暂避锋芒？
不对。
以螭蛇剑派现有的底蕴，除非是其剑派之内又诞生了一位以上新晋洞玄境大宗师，否则是断然做不到这项壮举的。
那，莫不是落雷山现任山主，洞玄境大宗师洛青河突遭大难，驾鹤西去了？
也不对。
一位可指断山河、掌控乾坤的洞玄境大宗师，怎可能随随便便说陨落就陨落？这等境界的高手，除非是遭到三四位大宗师埋伏围杀，否则同境界武夫之争，即使不敌，只需一心逃遁，绝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嘶！
白大川吸了一口凉气。
总不能是江湖中势力排名前三的大宗门觊觎落雷山钟灵神秀得天独厚的建宗位置，下了驱逐令？
更加不对了。
距甘不二所言，那三个宗门所在，相距落雷山怕是有十万八千里了。
三者之间互成犄角，三足鼎立，又相互掣肘，彼此相看两厌，却又谁都奈何不了谁。
三个宗门的底蕴虽略有高低，但还没悬殊到无法弥补的地步。
是以，谁要是失心疯了千里迢迢的跑来跟落雷山死磕，那岂不是将老巢拱手让人？
用甘不二的话讲，这跟一个如花似玉的妩媚女子主动丢盔弃甲褪去衣衫后，又自缚双手不着寸缕的朝着两个饥渴多年的粗狂大汉搔首弄姿有何区别？
吃过早膳，崔明白率先起身，说让白大川和芷芙蕖陪着他到院子里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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