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的广州正是明媚仲春,这天本是工作日,文琮和婉凝却因为昨日同姜亭卫多喝了两杯,又约在广州早茶时候去处理公务,两人贪晚了些起床,喝了杯牛奶,一人看着广州早报,一人换了身方便走动的衣裤稍作梳妆打扮;这日姜亭卫要带两夫妇会见陈济棠将军。
两人从楼上走下来,文琮先问前台预约的送空军邮件的是否到了,却见姜亭卫已经在礼宾处的沙发上坐着。
“姑爷要寄航空件?”
“有个手稿要寄回去,公司有人等着开工。”文琮微微笑道。
“嗨,姑爷早说;今日正好有军机飞上海,下午三点走,我安排人给送去,必送到您同事手上。”
“这太麻烦了罢。”
“不麻烦。私人飞机今日航空管制,只有陈督军直属的军机才能飞。自家兄弟办事,您放心。”姜亭卫说着,便手示副官来听候差遣,文琮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手写并仔细交代了送去哪里,联系谁,如何联系等等诸般,才放心放走副官。
姜亭卫见文琮的认真态度,心里更踏实些。
原本曹家找了陈督军安排家里贵戚从香港过关至广州,陈督军照顾曹家面子却也不必亲自照拂,但亭卫昨晚知道文琮是位曾求学于德国的建筑师且参与了几项国民政府的项目,督军近来正要改造军队宿舍和军工厂,他感觉文琮正是解决督军燃眉之急的最佳人选,于是也没跟督军商量,便自作主张安排了这日的会面。
亭卫所料不错,早饭席面上,陈济棠与文琮果然一见如故,不过半小时,陈济棠便邀请文琮趁着他本人今日有时间,一起到军营亲自实地考察一番。
“好。”文琮眉眼间也是欣喜的。
陈济棠却还记得文琮有女眷在侧,又问,“是否需要先安排刘太太回饭店,或者出去逛逛,可差人去请太太来陪刘太太。”
“陈将军若方便,我也想去见见世面。”婉凝笑道。
“我家大小姐主理了几家救济社,又是杏林圣手,可不是柔弱无法自理的闺门阔太太。”姜亭卫笑道,“若在战时,想来也能像胡医生那般做个英姿飒爽的军医。”
姜亭卫口中的胡医生,是陈督军麾下军医院的外科圣手,早十年陈督军决胜沙场之外时,正是随行军医中的“一把刀”。
陈济棠会意微笑,笑中尽是欣赏。
参观陈济棠的精锐部队,虽然坐的是督军的军车,车子到达门口时,客人也要下车登记。
姜亭卫道,“姑爷,大小姐,军中规矩严明,将军向来以身作,还请体谅配合。”
婉凝配合地点点头,文琮则还由衷补充一句,“陈将军治军有方,令人钦佩。”
精锐部队驻扎地原是陈炯明驻军的旧营地,再往前追溯,是在郊外仿照黄埔军校的房子建起来的,当初规划周全,却经费吃紧,又赶上战乱兵变,建造实景与当年规划相去甚远。
文琮大致看得出整个建筑群的规划用意,又问道,“在下是否可以知道本地驻军几多?”
文琮如是问,是因为着实知道兵力、规模、内部规制和操练都是兵家核心机密,一不小心被当成敌方的探子,小命交代了都不自知。而且向来听说陈将军坐镇广东,经营多年,大有“镇南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阵势。
陈济棠和姜亭卫均微微一怔,陈济棠不曾想刘文琮如此认真坦白,姜亭卫则着实为文琮捏了一把汗,我们将军虽然为人公正文韬武略,却对军队机密极为敏感,姑爷这是三两句就往枪口上撞啊。
婉凝也察觉到陈济棠若有所思的眼神,便笑道,“建筑设计改造跟行医一样,需望闻问切找到雇主症结,想办法解决。建筑师与医者也都是中立的,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地处理,每次处理这个案子才将匣子打开,解决了病症便全然忘了。他其实是想问您,多少人在这里生活,做事。”
陈济棠转而大笑,“我原先画了些图,副官。”
陈济棠的副官从皮包里拿出陈济棠之前画的规划图手稿,以及更先前的规划图,恭敬地递给陈济棠,陈济棠拿了图纸,随意走到一处休息室,将图纸放到桌面上,给文琮比划。“如今规划中的居住规模基本是这处的兵力规模,我带兵有些剑走偏锋,并不认为无条件扩大兵力是好事。”
文琮点点头,领会着图纸中的设计理念,不经意道,“原图纸应是仿照俄式和日式军校设计的,陈将军的手稿融合了许多德国军校和工厂的功能。比如,这个室内练武场的挑空围廊设计,是参考欧式工业文明的监视场域的概念。”
陈济棠露出满意的微笑,看看亭卫,有对文琮道,“先前姜师长说您可能适合这个改造项目,我还心有疑虑,先生此语一出,我也放心了。”
文琮挠挠头,微笑着,又拿着原图纸说,“当初的规划思路还是从有样学样的方向出发,少考虑实用功能和地理位置条件,若现在升级优化,我们须得考虑进去,另外,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本次改造要考虑短时间能呈现出的阶段性效果,尽快满足军内急需解决的一些问题。”
陈济棠和姜亭卫相视一笑,陈济棠特意做了一个揖礼,“如是,便要麻烦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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