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倘若不是刚才老人的这句话,说不定,在这个不大的客运站里,我们几个人可能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
“我觉得咱们还是从小的东西赌起,”老人每一个字的咬音都格外的精准,蓦地,让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早已鹤发童颜的老者,而是一个正值力壮的年轻人。
听见“小”字,谢智见明显感觉出有些窝火。
看着老人,他不由囔囔道,“怎么,你怕了?”
眼前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谢智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瘪了瘪嘴,那人小声说,“不是我怕赌,而是我怕你输不起。”
这句话一刹那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如果说此刻谢智见是一桶炸药,那么老人的那句话俨然一星火。
“怎么,你看不起我?”谢智见一脸嘲讽的反问。
也许是见谢智见一副固执的样子,知道就算自己反对也没有丝毫能够让眼前这个人改口的希望,老人索性点点头,“那好吧,就依你。”
听见这句话,谢智见顿时格外的趾高气扬。那样的神色,似乎对于这一场赌局,在他的心里已经有必胜的把握。
“既然这样,就赌人头,”谢智见说话的声音显得毫不含糊。
听见这句话,我和刘猛一刹那不由呆住。
“你疯了,”等稍稍回过神,刘猛不由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
对于刘猛的话,谢智见根本无心去听。
“反正他也不能赢,”谢智见一边说着,一边一脸得意的把自己的一双眼落在不远处那人的身上。
其实,无论谁输谁赢,结果都是如出一辙的。
起初,我准备张口。但是还未等我把话说出,老人的话已经将我的声音盖过。
“这种赌法绝妙。既然如此,那就赌,”老人说到这里,故意抬起眼看了看谢智见。
“就赌这一趟车什么时候发车,”无意间看到墙壁上的发车时刻表,谢智见不禁随口说。
听见这句话,我知道这只是谢智见一气之下慌不择路的结果。
对于发车的时间,我想没有打赌的必要。
每一个时刻,都明明白白的写在时刻表上。
但是还未等我想出一个头绪,老人的声音此刻又一次响起。
“就赌第六趟车。”
见老人张口,我看见谢智见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胸有成竹。
再转眼看看老人,让我觉得更加意外的是老人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惶惑。
“这一把我看你是输定了,”谢智见侧过头,说这句话时,他故意把自己的音量放大,之后让老人听得一清二楚。
看了看谢智见,顿了顿,老人重新张开嘴,“不过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是看不出结果的。”
在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看着第五趟车准时准点从车站出发,我和刘猛不由替老人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结果已经分明了,”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由五变为六,谢智见不由转过身子。
“还早着呢,”老人用自己的拇指在小指上点了点,之后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情不自禁略过一丝浅笑。
眼神落在老人的身上,我不明白老人到底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勇气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也仍旧有条不紊。
老人这句话刚说完,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声音从候车厅内响起。
“各位旅客,本次开往浠水的第六趟班车因为意外故障,暂时延时,请各位谅解。”
女乘务员的声音从候车厅四角的喇叭里传出。
除了其余人一阵唏嘘外,我和刘猛一刹那感觉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正在我怀疑自己的听力时,刚才的那句话此刻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我回过头看了看谢智见。
眼下,他的脸上只剩下无法掩饰的窘迫。
那样的表情让我觉得眼下,他格外的难堪。
我想,原本他只是为了泄愤,但是没想到自己反倒中了自己挖出的陷阱。
“怎么样,现在是你输了,”老人的声音仍旧没有过大的起伏。
“是啊,是我输了,你想怎么样都行,”谢智见已经嚯了出去。
听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之后说,“我也不想要你的人头,我只希望你们今天留在这里哪都不要去就行。”
说完,也不等我张开口,老人沿着过道匆匆向外走去。
跟着老人从候车厅出来,不知何时,老人已经消失得不见踪迹。
“今天真是中邪了,”看着老人消失的方向,谢智见抹了抹自己的前额,之后叹了口气。
对于老人,我也觉得格外的奇怪。
第一,老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去的时候也行色匆匆,似乎并不愿意留下过多的痕迹。
更让人不解的是老人似乎知道很多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事情又与我们息息相关。
晚上,我们几个人在长途客运站对面的一家旅店里住下。
这家旅店看上去格外的逼仄,旅店墙角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但是为了补偿那个老人的赌注,我们又别无他法。
“你说那个老人会不会是故意骗我们的?”刘猛靠在床上,一字一句问。
我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就算他真是骗子,他也不可能知道我们这么多的事情。”
想起白天那个老人说话时的头头是道。我觉得那个老人并不像是骗子。
“也是,”刘猛翻了一个身,继续躺下。
窗外,此刻夜色已深。
透过窗子,只能看见零星的路灯光。几辆车从楼下的路上驶过,发出几声刺耳的鸣笛。
橘色的灯光弥漫到窗棂上,把附着在窗户内层的水雾映得透亮。
整间不大的摆满了高低床的客房里,只有谢智见一个人还在不住的踱步。
鞋和地面拍打,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听见声音,刘猛不由张了张嘴,“喂,这么晚了,也该消停一下了吧。”
听见声音,谢智见在原地停下。
显然,单看此刻他脸上茫然的神色,我想他应该仍旧沉浸在白天的那一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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