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上谁下，很重要-索月萝番外（下）
（一）
绣衣卫总院西边这进闲置小院的回廊尽头，长栏椅旁有树遮阳，树荫与廊柱将小小角落围成一方隐秘天地，简直风水宝地。
清风徐徐，三五星点阳光透过枝叶间隙，和着某种温柔又熟悉的气息软软覆住周身。
幽幽转醒的索月萝怔了许久，将交叠枕在脑后的双臂徐徐伸出来撑在两侧，坐起身来背靠廊柱。
随着她坐起身的动作，原本随意搭在身上的外袍自肩头缓缓滑落。她愣愣垂眸打量，竟是绣衣卫五官中郎将的外袍。
金线纹绣在腰。
她茫然地又瞧了瞧好好穿在自己身上的那身官袍，是绣衣卫总旗的袍子，袖口的金线纹绣兀自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一时间她脑中有些乱，抬手抹去了满面半干不干的斑驳泪迹。
先前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带着满心求而不得又进退两难的酸甜苦辣，在半真半假的人与事中，无比真实地过完了短暂而遗憾的一生。
她微微扬起唇角，指尖轻轻拂过此刻搭在腿上那件官袍的金线纹绣，像梦中的那个索月萝一般，沉默，温柔，珍而重之。
她喜欢那个梦。因为梦里也有尉迟岚，真好。
可是她又不喜欢那个梦。因为梦里的自己，竟到他死，也没能让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就如眼下的她别无二致。
不，或许眼下的她，比梦里的那个自己，做得还要糟糕。
“就知你又躲到这里睡大头觉，心真大。”
索月萝闻声抬头望向前头那个背光而立的人，鬼使神差般地，第一眼瞧过去竟是去瞧他身后地上的影子。
唔，有影子。他活着。
所以，眼下的索月萝和尉迟岚，都是真的，不是梦。对吧？
她是河西郡柳江镇上一户小茶农家的女儿，望岁五年进京，揭绣衣总院卫候补武卒征召令，两年由小旗前升任总旗。
而眼前这人，是与她同期揭榜，一同通过候补武卒新训，却早她一年直接自小旗直接升任绣衣卫五官中郎将的死对头。
大约对眼前这个尉迟岚来说，索月萝就是个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非与他争出个高下的死对头吧。
不过，这样的局势对比方才的梦境，居然还算不错的。至少，没有什么江北索家，没有南史堂案，没有越不过去的不可能。
索月萝拎起腿上那件外袍落地站好，垂下眼帘，唇角弯弯：“走吧。不是要启程去真沄吗？”
“真是多谢你还记得要启程去真沄，卷宗也不仔细看就躲懒……”当看清她手上那件先前拿来当被子盖的外袍竟是自己备用的官袍后，尉迟岚问得有些迟疑，“我说，你做什么偷拿我的官袍？”
片刻后，他蹙了眉，似乎忽然发现自己作为失主，原则上是不必这样心虚的。
于是他忙敛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慌张与赧然，吊儿郎当地转身就走。
以她这些年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作风，拿他的官袍说不定是打算扎小人。
反正她就是打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不，她除了想与他争输赢的时刻之外，根本不会正眼看他的。
哼。
虽不知他的脚步为何突然故意踩得重重的，每走一步都像是想在青砖上踏出个脚印来，索月萝还是匆匆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想起梦中的痛彻心扉的失之交臂，在漫长的七年里沉默隐忍的意难平，索月萝轻轻咬了下唇，忽地笑着将手中那件官袍搭在他的肩头。
“偷拿你的官袍，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那张号称“光禄府第一俊美”的脸上倏地浮起慌乱的红云：“闭、闭嘴！”
混、混蛋！
这是可以乱撩的事吗？
（二）
真沄这趟差事出得很衰。
这桩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多方权衡之下，由绣衣卫头号大佬尉迟岚、二号大佬索月萝联手出动，为他俩打下手的是总院小旗苏云朗。
正当证据搜集到差不多时被发现了这没什么，被人反扑追杀这也没什么，可事情衰就衰在，追杀途中，头号大佬与二号大佬双双受伤，最后还连累可怜的小虾米苏云朗奋力杀出重围，带着两名大佬躲上山。
“真是绣衣卫建制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真沄城南郊山上的一个猎户储粮山洞里，背靠简陋小床坐在地上的尉迟岚悻悻接过苏云朗揉碎后递上来的草药，随手往腰间的伤口一压，满脸写着不高兴。
苏云朗忧心忡忡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了望被安置在床上正沉睡的索月萝：“先前场面太乱，我不确定索大人的昏迷是因为肩上的刀伤还是中毒……虽说您方才将百花护心丸给她服下了，可还是检查一下较为妥当吧？”
圣主御赐的百花护心丸本就不多得，这次出来尉迟岚身上也就带了那么一颗。
“你立马给我带着那些证据走水路回京，亲自面呈少卿大人，”尉迟岚拿了伤布正低头草草裹住腰间的伤口，疼得呲牙，“这里……交给我就行。”
凭苏云朗一己之力，自然无法带着两个受伤的大佬在对手的追杀围堵下安全返京，照眼下的形势看来，也只能按尉迟岚说的这样做了。
苏云朗点点头，咧嘴笑了：“别人家的顶头上官都是将下属的功劳往自己头上揽，您咋就能这么高风亮节，还把即将到手的功劳往下属身上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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