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谦亦很讨厌记者这种职业。
但不幸的是，生活在现代社会里，只要你拥有足够大的名气，永远都不会缺少和这类人打交道的机会。经验老道的记者们会精心准备好语言陷阱，试图引诱被采访的家伙说出一些足以增加他们年终奖金的劲爆新闻，就像是最狡猾的猎手，时常等待着你出现破绽。
“刘大师退出古典乐坛，这是否与《精灵乐谱》有着直接联系？”
“请问，贵公司这种行为是不是可以算得上不务正业？网络上有言论称，这是星灵网络公司有预谋的炒作行为，您对这个观点有什么看法？”
“《精灵战线》注定会成为本年度华国互联网最令人瞩目的标志事件，您作为创始人，对其他正在努力拼搏的游戏公司有什么评论和指教？”
面对快杵到自己脸上的收音筒，温谦亦面无表情，义正言辞回答。
“我仅仅是做了一些很微小的事情，对于以上问题，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他给田富州使了个眼色，田富州立刻对他们说道：“星灵公司将在这周日举办新闻发布会，届时我们会对目前外界的所有疑问和问题进行相关性解答。”
田富州处理这种事情来得心应手。
先是几句好言好语将这些没有得到满意回答的记者安抚住，接着每个人奉上一笔不大不小的“车马费”，当然不会是现金的形式，而是各种大型超市的大面额购物卡。
记者们颇为受用，刚开始还是略带激动和不忿的表情，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快要发展到和星灵网络称兄道弟的地步。
“估计下午还得再来几批。”温谦亦无奈道。
田富州喝了口茶水，然后看着温谦亦，问：“温老板，这回您该说说这来龙去脉了吧？我是真搞不明白。”
温谦亦莞尔：“你不刚应付好那群记者么？翻翻报纸或者去网上搜一搜新闻报道，里面全都有，肯定比我讲的清楚。”
田富州打开自己的惠普笔电，当场搜索了“星灵网络”之类的关键字，刚开始还略带有漫不经心，随后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温谦亦。
“奉京市政府费力搞出来的政治宣传，笼络了那么多媒体资源，全让我们给占去了，这手借东风真是漂亮！”他摇头哈哈大笑，一边说一边拍大腿。
“那个和学生们一起搞的合唱节目，我原本根本没放在心上，以为这是您和陈董事一时兴起的结果。殊不知是我大错特错，整局大棋全让这不起眼的一步妙招彻底盘活！要说原本星灵网络还有些飞速增长后的危机事态，现在咱们凭借这次风波，彻底把网页游戏的霸主地位稳固了！”
田富州深知宣传的重要性。无论花多少钱去发软文和买广告，都没有昨天奉京市体育中心有效果，两者犹若天地之差。
温谦亦刚要起身离开，又被这个中年男人叫住。
他正感到奇怪。
“我要承认之前认识和决策上的错误。”田富州摇摇头，承认失败这对于正处于人生顶峰状态的中年男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并且需要深刻觉悟的决定。
“我不应该对星灵科技公司和星灵集团产生不必要的质疑。”
“你没有错。”温谦亦笑道：“我反而希望你能够保持这种质疑的精神，作为发展中必不可少的监督力量。只要出发点是好的就可以了。”
田富州释怀大笑：“谢谢老板理解。”
他将桌面上的文件整理好，步伐轻快地离开了会议室。
温谦亦一个人站在会议室里。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桌面上凌乱地摆放着招待的白色一次性纸杯，地上散落着几只金属外壳的中性笔。他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宛如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都是场梦，梦醒时自己还在高三的课堂上为了考上名牌大学而日夜苦恼。
他摇头笑了笑。
“要相信唯物主义。”
温谦亦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转身离去。在他身后不远处，地上的中性笔缓缓爬升起来，然后失去漂浮的力量，直接跌落在垃圾桶里。
会议室大门砰地合上。
“保洁阿姨，把会议室打扫一下。”隔着大门，温谦亦的声音隐隐传来。
……
奉京桃园设计公司。
“我刚找到一首特别好听的歌，叫做精灵乐谱，一会在群里传给你们听听。”一个女同事笑着说道。
吴彤刚把头发扎在脑后，哼着欢快的歌曲做好了下班回家的打算。破门而入的领导彻底摧毁了她的美好心情——
“你们组，今天晚上再赶个设计稿。明天客户就要看样品。”
办公室响起阵阵夸张的哀嚎。
“不是吧？”
“老大，这个月才过去十多天，我们组已经加班六天了啊！”
领导摊手笑说：“没办法，谁让整个公司就属你们厉害，人家客户点名要求你们来做，我也没办法推辞啊。这样吧，这回加班费按四倍算，七点开始加班，就这么定了！”
吴彤哭丧着脸，望了一眼时间，现在刚刚晚上五点钟。自己安慰自己：“一晚上四百块，也算不错了……”
她和同事们要了份外卖。
有人把办公室墙壁上的电视机打开，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奉京市的本地电视节目。
“哎——这时候奉京都市台不应该是电视剧《烈火青春》吗？怎么变成什么《说天下》了？”电视声音不算小，足以让这间办公室里的人都听的清楚。
吴彤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数着面条里的豆芽数量，她刚抬起筷子，卷起面条送到嘴边，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老陈，这期《说天下》要讲的话题比较有意思，也是年轻人很喜欢的——我们就聊聊互联网产业。很多人都知道，搞互联网很赚钱，而且是国家今后重点扶持的产业方向。但要问起为什么赚，怎么赚，很多人糊涂了。正好，咱们奉京市就有一家成立不久的互联网企业，名为星灵网络……”
星灵网络？
这不是表弟温谦亦的公司么！
吴彤提起耳朵，想要听个清楚。
几分钟后。
面条汤上泛起了凝固的油花，她依旧保持着抬起筷子一动不动的姿势。脑子里迷迷糊糊，混混当当，她只记得这位老陈提到的类似“近十亿市值”、“福布斯亚洲青年榜”等距离普通人生活很遥远的字眼。
“哎，吴彤你怎么不吃了？胃口不好吗？”与她关系很近的女同事关切问道。
吴彤勉强笑了笑，道：“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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