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微微晃着脑袋：“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这里的迩指的是近，这里的卑不是卑贱的意思，在甲二班讲课的时候，有同学将这句话意思解释成登高远眺而觉自我渺小，这是不对的，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君子做事的原则是，比如远行要先从近的地方走起，比如登高必从低处开始，同学们要领悟君子之道，切忌好高而骛远——”
老头从眼镜后翻看了一眼下面，继续道：“《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
他又微微晃起了脑袋：“子曰：父母其顺矣乎！这段话的意思是《诗经.小雅.常棣》中说，妻子和儿女感情和协，犹如弹奏着琴瑟一般合着节拍——”
方处长对冯曼婷道：“冯君同学，别看这个老头子其貌不扬，他可是一博学的耆宿，学校花高薪才聘请到的！”
冯曼婷微笑着点了点头。
听老头继续道：“兄弟关系和顺欢愉，家族和睦相处，关系融洽，妻儿老小都感到幸福——”
“当啷啷”“当啷啷”，一阵手摇铜铃的声音由远及近，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然而老头并没有说下课，继续道：“这段话虽然是讲给男子听的，然而在座诸位若干年后也会成为人妻，如果明白了事理，也会使家庭和睦欢愉的——”
教室里面的骚动声更大了。
方处长有些冷，跺了两下脚，笑道：“这老头子！”
别的班已有好些学生跑出来，在外面笑闹。
只听老头在里面又微晃脑袋道：“子曰：父母其顺矣乎，连圣人都感叹赞美道，如果能做到这些，父母便能称心如意了啊！”
老头讲到这里心满意足，道：“下课！”
老头下了讲台。
方处长对冯曼婷道：“来吧！”
老头出了教室，正碰见方处长，冲方处长点点头，方处长也点了下头。
方处长刚进教室，有一个女生正往外跑，差点撞个满怀，见是方处长，吓得一伸舌头，站住了。
方处长吊下了脸：“疯疯癫癫，成什么样！女生就应该有淑女风范，这里又是高等学府，你们将来出去还要为人师表，要是如此行径，出去都败坏了学校的名声！”
那个女生吓得低着头绞着双手不敢说话。
别的女生也坐在座位上不敢动了。
方处长指着窗边的一个空位，对冯曼婷道：“那边有一个空位，你就坐那里吧！”
冯曼婷点了点头。
方处长又道：“放学后来我办公室，我等会儿替你领一枚校徽，没有校徽进出校门很不方便！”
冯曼婷微鞠一躬：“谢谢方处长！”
方处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好了，我走了，好好念书，不要辜负你父亲对你的期望，能来这里上学的都是家境比较殷实的，一般家庭，不要说女孩，就是男孩子也大多读不起书，更不要说进高等学府了！”
冯曼婷点头道：“我知道了！”
方处长点点头，转身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温度象是一下回暖了，立刻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有些赶紧起身往外跑。
冯曼婷提着书袋往里走，有些同学好奇地看着她。
冯曼婷（后面因为她改名为冯君，为简洁起见，就写为冯君了）走到窗前有空位的课桌前，课桌外面坐着一位圆脸女生，一双圆圆的眼睛，她梳着两条短辫，前面留着刘海。
她站了起来，道：“请进！”
冯君冲她微笑着点点头，走进去坐下，把书袋放在了课桌上。
圆脸女生坐下来，问道：“我叫陆小莹，同学你贵姓？”
冯君微笑道：“我姓冯，叫冯君！”
她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
陆小莹伸手和冯君握了一下：“我也是，咱们以后就是同窗了——”
她一指窗户：“咱俩又是同窗中的同窗！”
冯君笑了，感觉和陆小莹的关系象一下拉近了许多。
冯君道：“我新来乍到，学业上的事以后还要你多帮助！”
陆小莹笑道：“不要客气！”
冯君道：“刚才讲课的那个老先生姓什么？”
陆小莹道：“你说那个老古板，他姓梁——”
陆小莹一揉脑袋：“刚才那个老古板讲的课听得人头昏脑胀的！”
冯君诧异道：“我刚才在门外听他最后讲的是《四书》里的一节，讲得很好啊！”
陆小莹惊奇道：“咦，没想到你国文还懂得这么多，看来是我以后要多请教你呢！”
冯君笑道：“哪里呀，我也就国文会一点——”
她翻了翻面前的一撂书：“这世界史、英文、生物、地理呀都是一窍不通的！”
陆小莹道：“不要紧，我也只是比你多学了半学期而已，我看你挺聪明的，很快就会赶上的！”
她又道：“你分在哪一间宿舍？没分的话可以和我住一个宿舍！”
冯君道：“我没住宿舍，我父亲在北大街开了一间洋服店！”
陆小莹道：“呀，你还是西安人呢！那你在国中怎么没学地理、世界史这些呢？”
冯君道：“我是刚从乡下老家来的，原先在家里请的是私塾，也是一个老先生！”
陆小莹“噢”了一声，道：“北大街，中午来回挺远的，怕来不及要迟到，我那里有多出的碗筷，中午就和我一起吃饭吧！”
冯君思忖了一下道：“好吧，那就谢谢你了！”
陆小莹笑道：“你又见外了，我们是同窗中的同窗嘛！”
冯君也笑了。
陆小莹道：“你校服还没领吧？”
冯君道：“没有呢，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领呢！”
“当啷啷”“当啷啷”，上课的手摇铜铃声在外面由远及近响起来，外面活动的同学们纷纷进来。
陆小莹道：“不要紧，中午放学你让黑脸方写个条子，我看黑脸方对你还挺客气，我带你去后勤处去领！”
冯君道：“黑脸方是谁啊？”
陆小莹道：“就是刚带你进来的方处长啊，他一天老黑个脸训人，好多学生都很怕他呢，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黑脸方’呢！”
冯君笑道：“原来是这样！”
陆小莹突然道：“你不是和他是亲戚吧？”
冯君道：“不是，我父亲和他认识！”
陆小莹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刚才叫他‘黑脸方’，要是让他知道了可不得了！”
冯君笑道：“放心吧，就是我的亲戚我也不会告密的！”
陆小莹也笑了。
冯君问道：“这节课是什么？”
陆小莹道：“这节是时政课，教课的教员长得英俊又潇洒，我们最爱上他的课了，你猜猜他姓什么？”
冯君道：“这我怎么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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