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盯着老人的发顶,直到对方走进别墅内,再瞧不见,心里紧接着十分遗憾的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和这个人带着点与生俱来的血缘。
书房里的书卷气味,被窗外往里闯的风吹淡了一些,但是闻着仍然温温吞吞的,有一些些腐朽的纸张的陈年香臭,像一个念佛的小老头。
松平片栗虎刚一进门,就注意到玄关的鞋柜旁多了双鞋。帮佣的阿姨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迎,并一脸欢喜地跟他说,家里的老卝二回来了。
他往二楼的楼梯口望了一眼,神色如常。也不急于上去,老神在在的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喝。
厨房里的食物香气飘到客厅里来,大概在炖大骨汤,空气中有一种浓郁的腥香。松平举着茶盏啜了一小口,客厅窗台上窝着一只乌溜溜的黑猫,晒在太阳底下,松懒的摆了摆尾巴。他放下茶杯,招着手,嘴里喵喵喵的招那只黑猫。
那原本是只流浪猫,不晓得怎么到这里来了,被厨房里的香气引着经常来偷吃,赶了几次赶不走,后来干脆就养起来了。
猫的性卝情虽然不好说,但是如果你往复杂的地方去猜测它,它就越玄虚离奇了。
松平唤了几声,那只黑猫眯着眼还是爱搭不理,等到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小鱼干,它才不情愿的软卝软的叫了一声,跳下窗台,紧接着又跳上沙发来。跟狗不一样,也不殷勤去讨好,叼了小鱼干就走,一点受惠的感激也没有。重新窝回窗台上,一小口一小口矜持的吃着它的心安理得。
“没心没肺的东西。”松平擦着手,抖着八字眉,假生气。
那猫仿佛知道在骂它,抬起头来,舔卝着前爪,喵的叫一声,一双无骨的小手似的把人心都揉软卝了。
他大方的赏了它一眼,又倒了一杯茶津津有味的品完了,才站起身。
他这几年老得更明显了,虽然身卝子骨还健朗,可是心力确实大不如从前。老来就变得安稳了,大风大浪的都不怎么愿见。
只是,离他膝***的愿望之前还有一道高高的槛,跨不跨得过去,他心里没底。
可就算大难当前,他也不紧不慢,哼着一段小曲,及时行乐的到厨房吩咐了一点中午的下酒菜,才上了二楼。
都说知子莫若父,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却是他一把手养大的,行卝事作风继承了他当年的血气方刚,以及这个年纪难免的糊涂荒唐。
松平片栗虎直接去了书房,门半掩着,他推进去,迎面就是一阵寒风。窗户大开,房间里的温度和外头一样冷。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他看着窗边吹着冷风的黑发青年,板起脸,“把窗户关了,年轻人捱得住,我这把老骨头可捱不住。”
土方十四郎动手关窗,“我会回来,你是知道的。”
松平不置可否,背着手走到红木书桌前坐着,空气沉沉的,似乎跟着这张厚重的大桌子一起,变得厚重起来了。
“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他牢牢的将青年盯着,用那双世故苍老的眼,而他的声音,大概因为气温和年岁,听上去也十分苍冷。
这一声家常的问询并不家常,土方十四郎知道,这句话背后代卝表了什么。如果实在不懂,非要举个例子来说的话。就像是一对即将离异的夫卝妻,问自己的孩子,你要爸爸还是妈妈?
这是个特别尖酸的问题,对提问和回答的人来说,都是一个磨难,无论回答什么,总要有人被现实刻薄。
但是,因为有人等着,你不得不作出抉择。
他垂着手,笔直的站着,这一份决心早就下好了,所以说出来,并不费力。他动了动嘴,干哑的说。“不会回来了。”
等到完成一切,他就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松平片栗虎歪了歪嘴,很不赞同的哼笑一声,对于预料中的回答,并不惊讶,只是感到辛酸。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到底没有跟你一条心,不是自己的。
“走吧,走了老卝子就清静了。就当养了头白眼狼,来来去去反正白当了几年‘老卝子’,我也没什么损失。”
他冷淡的说了一堆,埋怨和赌气都有,大体说的也都是实话。
当年,他是知道了土方十四郎是德川定定的私生子后才收养的。狼崽子一头,把他养在身边,一来自己照顾总好过小小年纪被圈在孤儿院里。二来因为和德泥间的利害关系,虎毒不食子,他带着这个狼崽子也可以当一阵子护身的“人质”。
人心肉造,他一早就知道,再无情的人,养着养着感情都会深。他养了三个儿子,一视同仁,慈爱都是均摊的,谁也不偏颇。而当初收养的动机,这些年早就被消磨成亲情了。
只是土方十四郎仍旧超出他的预料,背着他的那些小动作,隐藏得很谨慎,他也是这一两年才慢慢察觉到的。
如今,他特意来跟他说,他要走了。
也是他自己的错,明知道是头狼,还要养着,以为可以养出一颗良心来,结果还是被吃了。
松平片栗虎抄着手,因刚才开窗的冷,到现在还没有暖和起来。他是年老了就开始怕冷,一冷就觉得悲哀。
黑发青年直板板站在跟前,面部表情也是直板板的,和他当年去孤儿院领养他时一个样,虽然长得俊俏,但遇着人,不会笑也不会装乖讨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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