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华山一爬，就爬了半年。
最开始曲挽风是觉得这个旅程挺有趣的，毕竟千岛湖周围没有高入云端的山峰，也就缺少险绝绮丽的风景，登上山顶的那一瞬间，他是喊了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惜，除了惊飞两只白鹤，周围都没人品评一下。
太没意境了。
听风赏雪，观气论道，再加上纯阳宫乃皇家敕造，气派非凡，更有多位名家留下的墨宝石刻，也让他着实兴奋了很久。
但是待上两个月，曲挽风就觉得有点儿乏味了——翟泷一来就跟自己师父整天混在一起，治疗那个据说很麻烦的病患，基本除非要去买东西采药都不离开那个小院一丈之外。而他的夜叔叔，一天都难得见一面。
看样子，那个患者病得很重。
病人住的房子，曲挽风去过几次，被翟泷拉去以相知心法为病人镇抚气脉。
干净的房间非常安静，只有药镬中文火慢熬的草药汁气泡破裂的声音，散发到房间每个角落的浓郁气味，几乎盖掉了其中人的气息……
曲挽风从来没见过那个病人，一幅布帘隔开了彼此，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翟泷说病人的样子现在不太适合见人。他也不在意，琴音调理本来也不需要直接接触病人，只要对方用心听就可以了。至于这位道长，看师徒俩如此上心的架势，他决定还是不多这份儿好奇心比较好。
不过，好在日子一天天渐暖，整个纯阳宫也变得温暖起来，他能去的地方多了不少，索性把华山好好周游了一番。毕竟，纯阳宫的道长们论道比武可以，也有些通晓乐理的可以一谈，但总的来说，个性严肃者似乎多了一些，尤其是道姑，这让曲挽风觉得少了很多乐趣，不过幸好有活泼可爱的小师妹们，他花再多买糖葫芦的钱也不觉得可惜。
不过到了九月，一直不肯离开华山的万花师徒却忽然要下山回万花谷了。
“师父要回谷里找一味药，再和医圣讨论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对此翟泷解释。
曲挽风并无异议甚至有点儿开心，回去的路上要路过长安，两个万花急着回谷，他可不急，刚好在长安的玉楼好好弥补这半年的快淡成水的心田。
修道嘛，看来这辈子都跟自己无缘了，回头看着渐渐淹没在云霞之中的华山诸峰，曲挽风想。
夜鸣沙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甚至有点儿神不守舍，如果不是他那匹通灵神驹会跟着翟泷的马跑得不紧不慢，不知要被摔下去多少次。
“幸好一路平安。”在郊外的茶棚休息的时候，翟泷说，“过了前面的岔路口，我和师父就回谷去，另一边就是去长安的路。”
“知道了，夜叔叔你多照顾。”曲挽风说，“还有你们治的那位道长，你们俩都不在没问题么？”
“都那样了，他一时半会儿也坏不到哪里去。”翟泷说，“长安不比别的地方，你不要惹麻烦。”
“麻烦不找我，我不会去找它的。”曲挽风说，“我——确实，没找……”他话没说完，翟泷顺着他轻抬的筷子瞥了过去，刚才他在专注想师父的事情，倒是漏听了后面几个胡人模样的客商的低声交谈。
“还没找到么？”
“都搜遍了，没有。”
“那个小的呢？还没说么？”
“没有，嘴硬得很。”
“我们回去，总要让……派点儿用场。”
杀人越货？
光天化日之下还强掠人口？两人用眼神交流着。天子脚下还敢如此，看来胆子不小啊。
而且，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胡商。曲挽风指了指自己的手掌，在手心周围画了个圈，做了一个握的动作。
“你们再玩一会儿，人就走远了。”两人耳边忽然响起了夜鸣沙的声音。
“哎？师父/夜叔叔？”两人一起惊讶道，夜鸣沙怎么忽然回过神来了，明明一路上仿佛都只是马驮了个躯壳，魂儿还在华山上。
“去看看。”之前一直神游天外的夜鸣沙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走出茶棚。
两个小辈忙丢下茶钱跟了上去。
那些伪装的胡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路边随口吃了个饭喝了个茶，身后就多了三个悄声无息的尾巴，离开了大道之后，更是夹杂着胡语骂骂咧咧地，大概意思是这差事快点儿了结，他们也好到长安城里面去快活快活。
三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一直来到了天都镇的一处偏僻宅院。
“已经探查过了，”翟泷回到草垛后的藏身之处，对夜鸣沙和曲挽风说，“院子里其他地方并没有守卫，看来他们也只是临时落脚，我们要快点儿，他们可能会杀人灭口。”
“知道了。”夜鸣沙点头。
“哐”地一声，薄木板做的房门直接被踹飞进房间里面。
曲挽风正打算抽剑，却见一个魁梧的大汉正迎面向自己飞来，忙闪身避开，“夜叔叔他什么时候这么暴力了……”他没记错的话，夜鸣沙平日里斯斯文文，连生气的时候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似乎一直在跟药草筐子打交道，都没见他同谁切磋过，这忽然气势十足地直接踹门……
“额——师父最近压力太大需要发泄，随他去吧……”翟泷说，手中现出一排银针，“这里我看着，你去救人！”
“嗯！”曲挽风点头，进来之前翟泷已经说明了屋内大概的方位，他闪过缠斗的战圈，直奔最里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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