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女儿出嫁那天，请了镇上好多人，高翠兰和江寒坐在一起，“新郎呢？新郎什么时候来接新娘？”江寒抓了把瓜子给她，“你别着急啊，这还没开始呢。”
不消多时，新娘便出来了，高翠兰看过去，红红的嫁衣上绣了许多纹饰，衬得新娘更加娇艳，高翠兰眼睛里闪过细碎的光。江寒不禁推了推她，“来敬酒了，开始吃东西了。”
高翠兰噢了声，乖乖吃饭了。
万大娘隔天在打理李伯送的回礼，她女儿雀雀搭了把手，“鸡蛋送了这么多！李伯真大方！”娘亲也跟着点头，“改天叫你爹送点纸去。”
她把里头的小吃食都拿出来用罐子装好，看着上面的红，不禁感慨：“后几年就是你啦！我和你爹可要好好准备，不晓得你落到谁家去了！”
雀雀一听，羞恼得跳脚，“哪这么早！影子都没的事就你着急！”她一撒手，跑出去了。“你自己收拾去吧！我去玩了！”
在一旁听着的江寒和高翠兰不禁笑了笑，万大娘见了，打趣道：“你们感情可真好，真是般配呢！”他们都以为江寒和高翠兰是一对，话里话外都是揶揄。
高翠兰有些脸红，找个借口逃了，江寒独自留在那，他挠了挠头，也不知如何接话，心里的悸动更加明显了。
后来江寒在万纸匠家放鸭子的池塘那找到了高翠兰，她正脱了鞋赤脚踩到水要流进池塘的小溪里，冰凉的水堪堪没过脚背，高翠兰双手往后一撑，坐到田埂上。
来到这里，她明显举措更加放松了，动作间多了几分孩子气。
高翠兰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她揪着身旁的草，又零零碎碎地洒进窄窄浅浅的流水里，飘进池塘，鸭子也随着懒洋洋飘，偶尔收拢翅膀俯身垂首翘进水不见身影，好半晌才从水塘另一面破水而出。
最近它们长大了些，浑身灰扑扑的，没了雏鸭时黄绒绒的可爱。
高翠兰丢了块小石头过去，惊得一两只挥开翅膀嘎嘎乱叫，其余的好端端漂在水面上，没受半点影响。
“真笨呀！”
高翠兰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姑娘家的嫁衣可真好看，她把下巴撑在膝盖上，想到那喜庆的红，想到——
高翠兰撩了一下水，跑到池塘边弯下腰，等了会水面上她的身影清晰了起来，她小小地露出个不明显的笑，抬手沿着轮廓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鸭子入水动作大了些，水面上的倒影便随波徐徐回荡。
江寒默默看着，一时也忘了出声，一切都很平静，却又有些不平静，江寒碰了碰胸口，觉得自己心跳忽然有点快。
天渐渐有些阴了，风吹得枝叶哗啦啦响，整片山林枝桠摇晃，同声齐放，消了不少暑热。有几滴雨砸在他背上，江寒抬头一瞧，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过去唤了高翠兰，他们一起便往万纸匠家跑。
两人刚跨进凉棚没几步，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消多时外头一片水蒙蒙，热气和土地的腥气一齐往上冒，涌进江寒心头。而高翠兰不自觉在衣角上蹭了蹭手，方才一起跑回来时，两人牵着手。
万纸匠看着天空放下正在抽的烟斗，“下雨好啊，旱了这么久，也该来场雨了！”
虽是夏雨，却也哗哗下了一夜。临近天光才滴滴答答停了，高翠兰起身时外头湿漉漉的，仿佛空气里也流淌着水。
吃过早饭，他们便一起出了门。
“去哪呀？”
“东边荷塘，去吗？”
“好呀！夏天我还没摘过莲蓬呢！”高翠兰欢心地走在前头，“走啦，下荷塘！”。
“你慢点，下了雨，路滑。”
东边荷塘其实不大，中间有条窄窄的田埂穿过。刚下过了雨，有的荷叶盈满了水，颤颤巍巍地摇，教人忍不住动一动，高翠兰还没伸手呢，它自个倒一歪头，全洒了。
她走到中间田埂上，江寒脱了鞋下小荷塘，摘那些在中间长势喜人的莲蓬，他们一人背了个篓，没一会就都有小半筐了。
日头渐渐上来，高翠兰随手折了两朵荷叶，抖干净水，一朵倒扣在自己头上，一朵扔给了江寒，“接着！”。
“江寒，快看快看，好看吗？”高翠兰手里捧着一朵饱满的荷花，粉嫩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花蕊黄黄的，好看得紧。“是不是最好看的？我挑了许久，还是觉得这朵好看！”
江寒抓紧了手里的莲蓬，高翠兰今日头发扎得不紧，落了少许在颊侧，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正注视着他。“嗯，好看。是……最好看的。”
“是嘛，我就说嘛。”高翠兰答道。
摘过瘾后，他们去山涧里清洗，江寒踩进水里正洗着腿上的淤泥，高翠兰抱着箩筐数莲蓬，抬头说：“咱们采了三十几个呢！可以带给大娘做莲子粥！”
她坐在草上，拍了拍手，往江寒那撩水，空中的水滴在天光下盈盈闪动。
高翠兰忽然想起歌谣来，便轻轻地哼唱几句，“采莲来，采莲来，采得满筐莲子多，采得莲心送……送……”
她不说话了，声音微弱地哼哼两句调子，她本是和江寒并排走的，此时匆匆多走了一步，走在前头。“你……你怎么不唱了？”江寒问道。
“我忘了，后面不知道怎么唱。”高翠兰忽然转过头，“你会吗？你唱过吗？你听过吧。”
江寒眨眼，“没，我不会。你唱得好听。”他感觉到要发生些什么，抿了抿唇。
“哦，好吧。你没听过这个小调吗？”
“你可以教我。”江寒说。
高翠兰没说什么，垂头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塞给了江寒。他摊开手一看，满满是莲子心，“你……”
她急忙打断他，“刚才剥莲子留的，你拿着，不许丢！”她红了脸，悄声说：“泡茶还能清火呢！”
“哦，好……”江寒愣愣的，他的手握得紧紧的，“翠兰妹妹，你再唱一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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