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阳定定的看着他，哑声道：“安弦被带进了白骨陵园……莫子逸，这是他第二次因为你进了白骨陵园，上一次他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这一次，他还能不能活着出来，谁都不知道，你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害他。”
莫子逸瑟缩着肩膀，口中低低的说着什么，却因为哭得太厉害，而变得模糊不清。
唐初阳恍如未觉般木然的继续说道：“我知道安弦起初辱你太甚，若不是他，你现在要么死了，要么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武林天骄，但是莫子逸，他为你挨了三十水银杖，又进了白骨陵园，自己折断了手脚给你赔罪，后来又被你一剑几乎斩得连命都送了，现在浑身上下毒疮迸裂，赤身裸体被铁链锁在墙上，连块蔽体的布料都没有，还依旧怕你难过，怕你受苦……莫子逸，他真的早就不欠你的了，你怎么能这么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唐初柳忽然低声道：“莫子逸，你知道你被下药的时候，安弦为什么能救下你吗？”
莫子逸缓缓抬起眼来看他。
“他用一大碗血，从隐元会手里，换了有人要害你的消息……他本来，可以用那碗血，去换跟他自己有关的消息，安弦体质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血凝得快，那一碗血，让他在自己手腕上，反反复复的，割了五六刀。”
莫子逸蓦然从喉咙里迸出一声哀凄的号叫，他双手抓着自己头发哭号一般的哀声长号了许久，直到嗓子里再也出不了声音，才呛咳着猛然起身抓起自己长剑就冲出了龙门客栈。
两个唐门对视一眼，跳起身便双双追了出去。
莫子逸并没有跑得太远，唐初柳和唐初阳很快就在一个沙丘上看见了坐在那里蜷成一团的莫子逸，几只砂蜥正好奇的在他边上打转儿，甚至有一只在搔扒他的衣料，像是想在上边做一个窝。
沙漠里正午火辣辣的阳光无遮无拦的倾泻下来，晒得唐初阳头晕目眩，脸上的面具都开始灼灼的烫着肌肤，他忍无可忍的把面具取了下来，用脚尖踢了踢唐初柳。
唐初柳瘪了嘴，一面跟着摘了烫人的面具，一面走上去站在莫子逸身边，用一团小小的阴影把莫子逸遮在下边，即便是不愿承认，他和唐初阳也看得出莫子逸现时的状况极为不好，再想起之前收到的情报里，莫子逸似乎是生了一场大病，还没好利索就靠着药物勉强撑起了身子四处奔波，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总不能真让他在这沙漠里晒晕了。
觉出烫得人发疼的阳光忽然消失，莫子逸挪动了一**子，抬起头来看着唐初柳，然后又慢慢垂下头去，低声道：“不用管我的。”
“我也不想，但是你有个好歹，安弦怕是要心疼死。”唐初柳闷声答道。
他的火气在莫子逸把那些脏兮兮满是砂土的干粮和水咽下去的时候就散了，现在只剩了别扭，一方面不想原谅莫子逸，一方面却也是觉得……莫子逸现在这样子真是可怜。
“哎，你到底为什么会对安弦下手。”他的角度看不到莫子逸在听见安弦名字的时候，有大颗的眼泪砸在龙门炙热的砂土上。
“他们说……军师和盟主，有意让安弦回归浩气盟。”莫子逸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傻吗？”唐初柳叹了口气，蹲在莫子逸身边，“你就没问问安弦想不想去？”
莫子逸仰起脸吸了吸鼻子，过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我以为，他只是因为之前在浩气盟里受过些委屈，所以赌气不肯回去……”
“受过些委屈？”唐初阳凑过来的时候恰巧听见，讶异的接口道，“什么小委屈能让他差点儿连命都丢了？我跟唐初柳之前把他从树洞里掏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就剩了一口气……被秋雨堡里的人害的。”
莫子逸蓦然瞪大了眼，他知道安弦带人夺了秋雨堡，但是他不知道安弦被秋雨堡给害得几乎送了命。
“他那时候浑身上下只有一件脏兮兮的外袍裹着身子，被人下了绣楼春，自己把自己的胳膊几乎都扎烂了，身下也……伤着，还吃了分量足以致死的迷药。”唐初阳干巴巴的叙述着，他嘴皮儿没有唐初柳那么溜，说出来的话平淡简单，内容却足以惊心动魄。
莫子逸慢慢收紧手指攥紧了自己衣摆，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僵硬问道：“他……被人……”
“没有，他就是差点儿把自己掐废了，伤的是前边不是后边。”唐初柳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怎么让唐初阳一说，听着就跟安弦已经被人睡了似的？
“那，那迷药？”莫子逸一时没消化过来，磕绊着追问了一句。
“他自己喝的，不过只怕是已经存了寻死的心吧，绣楼春的药性……挺折磨人的。”唐初柳想了想，换了个含蓄的词儿。
绣楼春何止是挺折磨人啊，安弦那么倔的人都能颤着身子求人上他了。
莫子逸愣愣的盯着唐初柳看了很久，才忽然间像是被切了提线的木偶娃娃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臂弯里，哽咽着低声说道：“我都……做了什么啊……”
莫子逸的样子让本来打算兴师问罪的两个唐门一时都没了脾气，默然盯了他许久，才叹着气把人带回了龙门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把人塞进去让他好生把自己整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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