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母以一种平稳的速度向下蹦跶。那根红色的绳子也随之跳动，看上去颇为诡异。两边的墙壁也从一开始的坑坑洼洼逐渐变得平整。唐用手轻轻地按压一下，手指很快变得湿漉漉起来。
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容易滋生出大量的细菌和肉食类植物。尸体这种东西多半成为他们的养分。
唐心里有了数。他将手指放在自己的鼻翼下嗅了嗅，一股年代久远的铁锈味充斥他的鼻腔。墙壁上往下淌的水珠形成一条条蜿蜒的红色河流。
墙壁上的石头，是一种名为“云冈母”的建筑矿物。和普通的石料比起来，更加抗压、耐寒，更重要的是云冈母在密闭的空间中会产生大量的水汽。这种石料大多产于溪流众多的山区，矿脉周边伴随诸多河流水系。
而404军营扎住的星球，已经是一颗荒星。
唐在黑暗中摸索一二，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束长长的头发直接触碰到唐的嘴巴。他将搜刮来的小手电打开，简单地扫视四周一股恶意涌上心头。
“艹”他忍不住骂出声来。
小螺母也随之停止了跳动。
它站在前方，绕着原地转了两圈，摇晃两下，停了下来。
顶端挥下一片金色的尘埃，破败的木头缝隙中长出了绿色的小花小草。唐关掉手电筒，悄悄打开搜刮来的随身记录仪，从碰到自己的尸体开始，将一切都记录下来。
小螺母的周围停放着诸多奇奇怪怪的仪器，在仪器的上方倒挂着数个虫族雌性。他们大多数被青苔所覆盖，脸上苍白，全身有一半都被啃食干净。个别尸体上甚至长出了大量的肉食性花朵。
能够代表这些虫族雌性来源的证据则是被摧毁的一干二净，唐走进观看其中一具尸体，只能拼凑出几个不明意义的数字和字母。他用树枝将尸体身上腐烂的布撩开，屏住呼吸，继续记录。
越是看下去，他的心情就越糟糕。
每一个事实都是一把柴火，将怒气越积越高。
唐尝试着去打开那些机器。在诸多机器中，大部分的信息存储卡已经被销毁。仪器因为潮湿，无法开启。一圈逛下来，居然没有任何的收获。他要面对的敌人太过狡猾，早早地预料到了唐的行动，能带走的全部带走，能摧毁的全部摧毁，直到唐掘地三尺，挖出数十对被强行摘出的翅膀后，终于找到了一点可疑的存在。
那是一份手写的诀别书。
从字面意义上看，是一位曾经在这里居住的虫子写给家里人的信件。但这份信并没有被传送出去，而是和他的主人一起留在这里。
上面写着：“亲爱的，我已经尽力了。但是那位大人坚持要这么做……幸好那个。你知道我说的那个和那位大人不一样，介于特殊的原因，我至今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那个，他是一只雌。我真的没想到雌虫也可以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他是奇迹，是我们整个实验的希望。”
“我希望，他可以帮助我们整个虫族。”
“可我们太贪婪了。”
“……在D-234星球……”
这中间有大量隐晦的词语和暗示。还有部分字迹已经看不清楚了。
唐只能阅读出那么多的信息。他将地上的螺母项链捡起来，把这份找到的书信塞到自己的怀里。还没有等他塞到怀中，那封年代久远的信件，就随着唐的动作，散成花。
可能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没看黄历的雌虫唐将倒挂着的雌虫尸体一一取下来，这个过程中他胳膊差点被肉食类植物咬掉一块肉。他将地面往下挖得更深一点，把所有尸体一一放置好。他深深地鞠躬，道：“我不会让各位前辈白白牺牲的……还请各位安息吧。”
他将自己从资料室拿到的文件和照片撕成碎片丢入坑中。接着用打火石摩擦两下，点燃了纸片。火焰将这些污秽全部焚烧干净。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一张孩子气的脸慢慢地焦黑起来。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被什么人抱在怀里逗得开心，小脸肉鼓鼓，湛蓝色的小眼睛迷成一条缝来。
在照片的底下标注着一行小字：致敬，最伟大的存在。
唐静静地看着一切被烧成灰烬。洞穴中充斥着灰黑色的烟雾。他将土一点一点地填埋回去，说道：“各位，请安息吧。”像是听到这对话，在昏暗的洞穴中，风吹开肉食植物的叶子，沙沙沙作响。
无数怨灵的声音，吹开唐的衣角，露出他腰窝上纹着的数字编码。
T-001
医疗室中，赛诺斯终于平静下来了。但他还是有些惶恐地握着琼的手，一句话都不再说了。琼端茶送水，看着唇色惨白的雄虫，心中那股养崽崽的劲儿又上来了。
雄主到底因为什么哭泣了？
雄主当时，听到自己说的话了吗？
“雄主。”
“嘘。”赛诺斯赶快竖起拇指，小心翼翼说道：“小声点。”门外传来打斗的喧哗，还可以听见枪支弹夹弹射出来的声音，几只雌虫似乎被击中了要害发出一声闷哼后，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医疗虫却对外面的惨叫熟视无睹。
他正拿着赛诺斯的身体报告，皱起了眉头。“尊敬的雄虫阁下，请问您真的没有过敏史吗？”他旁敲侧击，给了琼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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