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从隋家村传来道路塌方的消息。出村唯一的山路被落石砸裂了半截，修路预计耗时许久，挖土机等大型工程车短时间内进不得村庄。孟然这次有点相信自己走运，只为了找事情做而去挖山，不想得到的是一批珍贵的物证。
郑绮端着表格忙活手里的记录，向他道：“你给了我七十三根，里面有大有小，还有几根好像是动物的骨头。先不要抱太大期望，我大概看了一眼，有几块经过火烧的痕迹挺明显的，估计早就解裂了，测不了DNA。”
“真不好意思，我们局设备不行。我已托朋友送到市里最好的实验室加急处理，孟队先别急，我会催他们尽快出结果。”
耳中陌生声音从身侧的门旁移到正脸，孟然得见没在会议上碰过头的法医办公室主任。这位名叫史贤恩的法医面相亲和，仪表堂堂，打扮干净，白大褂下的私服搭配也有些品味。孟然与之亲切握手，两人寒暄两句，而后杨渊博走进停尸房，郑绮与史贤恩便离开了此处。
杨渊博进来时得到郑绮的不悦扫视，此时一头乌云，看好门外没人，甩上门扭头冷冷地瞪眼：“你怎么给人扎的？”
“摸了摸胸口，找到肋骨中间的缝隙……当时无法想太多。”
“没戳到骨头？”
“没有。”
“没把针头弄断？”
“没有。”
“亏你没把人扎死，狗屎运一直这么好，怎么不去买彩票。”杨渊博明显心情阴郁，眼下没人就暴露脾性，拿孟然开刀。他端起从郑绮手中接过的表格，继续工作，写下寥寥几笔，眼神忽而锋利地射向孟然：“你弄肾上腺素到底为什么。别告诉我你未卜先知，早料到有人需要抢救。”
孟然只是沉默，希望他别多问，但杨渊博并不让步。他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姿态站定到孟然身前，微微扬起下巴，半垂双目冷道：“要是咱家被人灭门，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活下来，一直以为找不到证据报不了仇，但其实案子有线索，是有个警察瞒着我所有的事，让我过了八年没有希望的日子，我一定第一时间先捅他几刀。”
杨渊博就看着他装哑巴，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继续淡淡地问：“听说你们和好了。怎么和好的？”
关乎他们感情的事，其中情况太复杂，也涉及到隐私，孟然只能委婉拒绝：“我们的感情问题，哥还是别追问了。你也清楚我的性格，这方面的，不会多讲。总之我和他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我原本对你俩的感情也没兴趣。家里有一个疯子足够，我只是想提醒你，永远牢记自己在干一件什么事，也别忘了我为什么放弃以前的收入跑来警局。”杨渊博的镜片泛着寒光，他的语气完全不是开玩笑，仿佛每个字都会被立刻执行：“我不会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失控，如果你发疯，别怪我找你爸妈谈谈。”
“我不会。”孟然声音很轻，和从小到大一样，在他面前说话向来中气不足。“我们的确和好了。他原谅了我，接受了这件事。”
杨渊博狐疑的双眼上下转动，还是不怎么信：“你敢保证他没有在佯装原谅你，让你松懈？小心你为人家拼命一通，最后死在他手里。”
家长心态，孟然不是不能理解，但属实无奈。他笑笑，边摇头道：“虽然爱情这样的事，说出来都要人觉得幼稚，但是哥，我还是想说，是你不了解他。你不懂他的好，也不了解我们的关系。”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杨渊博心想最好是这样，这时候还想回到肾上腺素的问题上，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谈话声，他就张张嘴，转而咂舌叉腰站到空调下吹风。
回来的是郑绮和史贤恩，还有法医办公室的人。史贤恩说，想请他们一起去吃料理，家中熟人开的店，可以打三折。杨渊博被问要不要同行，死要面子回了一句不去，还瞪着无辜的孟然要他一起拒绝。
望着郑绮与史贤恩有说有笑的背影，孟然忍笑挑眉：“这么大敌意？”
杨渊博气得怒道：“他爸是高知，他妈是企业家，嘉江处处都有他家的人脉。独身主义者，在网上写法医故事，粉丝九十万。挺大岁数的人，身边小姑娘比衣服多，劈腿出轨没有不敢的，曾经睡过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让女孩自己去医院打胎。标准的衣冠禽兽，畜生渣滓，现在盯上郑绮。”
这么大一串信息，他听得笑了，终于得到机会反击道：“才来几天，把情敌打听得这般清楚。看来在感情方面，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杨渊博吃了瘪，狠狠盯着史贤恩背影说：“这回凶手不是专杀私生活混乱的么？怎么让他这个祸害遗千年。”
孟然看时间，也是时候离开了，走前拍拍他的肩膀揶揄道：“杨医生谨言。若是史主任真出事，你就是嫌疑人，别怪我大公无私。”
*
任明睿愁容不展，目光呆滞，独自在会议室中写写画画着什么，动笔时伴随着沉吟叹气。
“你也有学不会的东西，画画还是这么丑。”
他抬头见来者，仰着脖子不服气地哼哼，“你怎么安排的？”
“因为老人遇袭，很可能是我们暴露，所以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我暂时收敛了行动，要不着急出外勤寻访的小组都留在队里从网上找线索，今天在外办事的只有方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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