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泅渡
果不其然，韩正一下山，就安排人到九层崖外面的浔江上，专门等这帮遗漏的盘族人。韩正并不知道谷底有暗河，但他和周仁寿的判断一致：九层崖后山两面是绝壁，下面是浔江，老藤已被他尽数砍断烧毁，这帮人如果活着，上不去，只能从浔江出来。
太阳出来了！没有藤蔓遮挡的谷底，第一次见到微弱的阳光。正是这束光，暂时救了侯云他们一命。
微弱的阳光射到谷底，大家在溪水里发现了鱼。有鱼，既能验证石刻上暗河通江的说法，也给他们提供了果腹的口粮。连续三日，没有太阳的时候，周仁寿就在谷底黑暗的洞穴里开学堂，口头授课。太阳光一来，又都出去趁着微弱的光抓鱼。
浔江边上下十里，韩正的人也有发现，陆续有死尸从江面上出现。原来，大藤峡暗河遍布，前几日交战的尸体，有的顺着溪流进入暗河，再进入浔江，现在露出了江面。三日来，不见一个活口，只见死尸，韩正做了错误的判断，那帮子人不是摔死就是饿死、淹死了，撤了守株待兔的官军。
“先生，可以出去了吗？”侯云早都等不及了。
“对啊，先生，可以出去了吗？”纪鸷也等不及了。
周仁寿下不了决断，“我也拿不准！这要看官军有没有耐心！”
“先生，我出去探一探！如果明天太阳到谷地时，我还没回来，那我就是被官军抓住了！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侯云急不可耐。
周仁寿劝说：“不如再等几天？”
“如祖宗护佑我盘族人，我出去一定能回来！如果我回不来，以后，纪鸷就是你们的头领！”面对侯云这种决绝式的安排，纪鸷无所适从，脱口而出：“不如让我爹当头领！”
侯云当然知道纪山可能凶多吉少，也不好给这娃娃解释。拱手给周仁寿深深一揖，说：“先生，我义父曾将这些娃娃托付于你，有劳！”说完，就带了两个随从，步入暗河，顺着水流方向往下游探索。河水越来越深，逐渐没过侯云他们的脖子。
好在这暗河，始终留有两三尺高的空隙，侯云他们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侯云也沿路做了标记。在黑暗中摸索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水声变小，水流变缓，还有倒流的迹象。侯云奋力往前，终于听见熟悉的浔江浪花声。在暗河和浔江交汇的地方，浔江水大，江水倒灌入崖，丝毫看不见有暗河的迹象，这个暗河被浔江隐蔽地严严实实，犹如母亲藏住自己的儿子。
侯云先出去，把头慢慢露出江面，江上一个人都没有，官军早都撤了。侯云又回去叫了伙伴，三人靠在浔江的悬崖边，露出欣喜。
“走，回去！”侯云在水里，休息了一阵儿，又带着人从暗河返回去。
周仁寿索性没有上课，带着纪鸷和娃娃们在洞穴深处的河边，等侯云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纪鸷听见水声不一样，先发现。其他娃娃也都欢呼起来，周仁寿也高兴。
“先生……”侯云喘着粗气，脸上透着自豪和喜悦。
“是浔江？”
“是浔江！”
“没有人？”
“没有人！”
简短的两句话，又掀起大家的欢呼。侯云上了岸，马上就开始准备，要带娃娃们出去。
周仁寿非常关心这帮娃娃的安全，问：“有多远路程？河水可凉？”
“先生放心，这些娃娃下水比鸭子还快，河水也不凉！”
于是，一个大人举了火眼子在前领路，一齐下了水，侯云亲自带着周仁寿。周仁寿刚把脚伸进河水里，就缩了回来。这暗河不比浔江，见不着太阳，河水冰冷刺骨。
“先生，忍一忍！路程不远……”
“先生，你看我！”纪鸷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露头，就游出一丈有余。
周仁寿不会游泳，被侯云和一个大人架住，强忍着入了水，不凑巧，脚下一滑，一股冰冷的河水就灌进嘴巴来，呛的他直咳嗽……
因为有标记，这次比较顺利。除了周仁寿，娃娃们都是游泳的好手，不到半个时辰，流着飘着就到了浔江口。
“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又到了水声变小，河水倒流的地方。“你先出去看看！”
这人出去在江面上打探了一下，没人，又回来。“还是没人！”
“好！我们现在出去！先生，你长吸一口气，憋住！”
周仁寿长长吸了一口气，捏住鼻子，准备出去。
“不用捏鼻子，很快！”
周仁寿舒缓了一下，又长长吸了一口气，侯云和人拉住周仁寿就钻进水里，一口气游出去，出了江面。周仁寿在水里没憋住，早都喝了几口水，一出江面，喘个不停。大家像鱼一样，从暗河潜出来，出现在浔江江面上。不知道怎么来的默契，大家都不说话，都靠在悬崖边，任凭江水拍打着脸颊。这到底是劫后逢生，还是前途未卜？
侯云指了指对岸，大家心领神会，又都入了水，游到浔江对面，上了岸。
盘族人的家在大山密林里，这些人瞬间又消失在大藤峡的密林里。
这一战，赵福的大军伤敌不计，斩杀三千余人，俘虏三万多人，生擒侯大狗。大藤峡盘踞的叛民，几乎被一网打尽。
纪鸷返回到李家寨，寨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大藤峡都被赵福梳理了一遍，全部俘虏下山。纪鸷还不知道，父亲战死，甜妹被俘，头领也被抓了去。他只好又返回九层崖去找侯云。上九层崖的路上，到处都是盘族人的尸体，被官军砍了首级记功。早先架设的防御要塞，都被拆毁或放火烧了，大藤峡和九层崖已空无一人。
赵福把抓来的俘虏，临时关押在浔州城，层层把守，日夜看护。赵福正在犯愁，十六万大军的粮草尚且能供给上，但这三万俘虏就是三万张嘴，天天要吃要喝，还得派人看守，比打仗难多了！
赵福问韩正有什么办法，韩正暂时也没法子，毕竟盘族人匪民关系混乱，难以区分。只能写了军报，先报给朝廷，等候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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